郑海飞突然抬手抹了一把脸,又提着酒瓶往嘴里倒,发现瓶子空了,只有几滴酒,便将瓶子扔在一边,说:“华远死的那天,其实是我当班,但是我的慢性阑尾炎犯了,疼得起不了床,他去替我的班,结果就出了意外。这件事我真的没办法原谅我自己,如果我当初犯阑尾炎的时候就将手术给做了,这种情况就不可能发生。因为我抱着一时的侥幸,不敢做手术,结果让妈失去了儿子,华明失去了哥哥,费默失去了爱人,我自己失去了最好的良师益友。虽然他们都说不怪我,但是你说我值得被原谅吗?”他说到这里,声音有些哽咽。
原来如此,肖曦将目光往正在水中拼命拍打海水的费默看了一眼,回头同情地看着郑海飞:“郑哥,这种事谁也不能提前预知对不对?事情已经发生了,有些损失我们没办法挽回,也就只能尽量弥补了。”
郑海飞没说话,将脑袋埋在臂弯里,不知道是不是在流泪。肖曦没有打扰他,他起身,走到海边,对正在水里和海浪搏击的费默说:“费大哥,我买了点吃的,你要不要吃?”
费默终于停下了扑腾的动作,在海面上漂着,任由海浪载着他时上时下地起伏着。肖曦不担心他会溺水,航海专业的游泳课是必修课,要求不仅仅是及格这样简单。他在岸边等了一会儿,等得他打算要下去的时候,费默在水里换了个姿势,开始朝岸边游过来,走上沙滩的时候,费默说:“买了什么吃的?”
“鸡腿、猪蹄、鱿鱼丝、牛肉干、酒鬼花生都买了。”
“我喜欢酒鬼花生。”费默抬手抹了一把水,朝郑海飞走去,脸上神色如常,看起来跟没事人一样。肖曦知道费默并不是没事人,他连衣服都没脱就下水去了,现在这样子不过是在海里已经发泄过情绪了。
费默走到郑海飞身边,抬脚踢了一下对方的小腿:“老郑,去弄堆火来烤烤,冷死了。”
郑海飞从臂弯里抬起头,点了一下头,起身走了。肖曦赶紧跟上去:“我知道哪里有柴。”
郑海飞看他一眼,点头:“带路。”
肖曦带着郑海飞在一块岩石下找到了一堆干枯的树干和落叶,应该是被海水冲刷上来的,两人将所有的柴都抱了回来。费默tuō_guāng了衣服,只穿了条内裤躺在沙滩上一边嚼着鱿鱼丝一边扔着酒鬼花生玩,听见动静,将脖子往后扭,说:“鱿鱼丝配花生米,我发现这样吃味道也挺不错。”
肖曦想帮忙快点将火点起来,但他从来没干过这种事,又缺引火材料,打火机根本就点不燃木头,点了好几次都无动于衷,郑海飞说:“放着吧,我来。”他走开了一下,找来了一些干枯的树叶杂草,将树枝小心翼翼地架在上头,用火机点燃树叶,上方的树枝随着树叶的燃烧也点燃起来,海风有点大,正好有助火力,干枯的树枝腾地燃烧了起来,海滩上光线明亮起来。
费默见到火光,坐了起来,朝火堆挪近了点:“还真有火,你们真行。”
肖曦将食物都拿出来,将袋子铺在沙滩上,吃的都摆放在袋子面上,三个人就着火光喝酒吃东西。费默啃着鸡腿,望着火堆,像是无意识地说:“那年我来这里过暑假,你们也带我来海边露营,跟今天好像。”
肖曦抬起眼,看了一眼费默,又看了一眼郑海飞,没有说话。
费默举起酒瓶:“华远不在,但是肖曦来了,还是三个人,为了这难得的缘分,咱们干一瓶,喝干为敬!”
三个瓶子撞在一起,发出清脆的“叮”声,三人都对着瓶口吹了下去。费默喝完,叹息了一声,抬手拍了拍郑海飞的肩:“好啦,都已经过去七年了,该翻篇儿了,你不要老纠结那件事了,那不是你的错,纯属意外。活着的人生活总要继续下去的,我这次来,是想告诉你,以后我不会每年都来了,对我来说,华远也要翻篇儿了,当然我不是要忘记他,只是把他放在一个不会轻易翻动的角落里。你说,华远他不会怪我吧?”
郑海飞望着月色下逐渐模糊的海面:“当然不会,你该有你的生活了。”
费默说:“你也一样,朝前看。今天是我跟华远的告别仪式,你们陪我喝酒吧,不醉不归。”
肖曦自然是舍命陪君子。两件啤酒说实话并不多,以郑海飞的酒量,一个人全喝下去估计都没什么反应,然而三个人都喝醉了,郑海飞醉得最厉害,看样子酒量也是和心情有关的。郑海飞和费默都直接在沙滩上睡着了,肖曦喝得最少,他脑子最清醒,知道海边的晚上会有点凉,想把人叫起来回他家去睡,然而根本就叫不醒,他也扶不动两个完全睡死了大男人,只好跑到车上,找了点可以御寒的衣服和毯子过来,给费默和郑海飞都搭了一点,又去找了些枯枝过来,将火堆烧得旺旺的,然后紧挨着郑海飞躺下了。
夜里温度降下来,火堆也逐渐熄灭了,睡梦中的肖曦觉得冷,便下意识地去寻找热源,最后找到一具温暖的躯体,紧挨着对方睡着了。郑海飞也觉得有点冷,顺手就将身边一个温暖的小炉子抱在了怀里。
费默是被冻醒的,他睁开眼睛,天边泛起了鱼肚白,启明星正从天际逐渐隐去,他看了一眼四周,火堆了只剩下了一些灰烬,郑海飞和肖曦互相依偎着取暖,抱得好似一个人似的。他忍不住笑了,他的手机突然响了一声,是有人发微信来了,他看着微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