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眼前的白玉茶杯斟满,燕文灏抬起眼眸,看着已经坐到自己眼前的四弟,用淡漠的语气,言简意赅地把事情大致说了一遍。
“李贺的事,不在我的预料之内,他的背后有人,至于他的目的……”眯起一双好看的眼睛,燕文灏冷漠道:“大概是为了离间我和谦和的关系,他们是冲着慕丞相去的。”李贺的那句话,针对的,其实是慕子凌而不是他。
将杯中的茶水饮尽,燕文灏笑了一声:“至于后面的事,则是我刻意为之,既然有人将机会送上门来,我怎么能不好好利用呢。”
把玩着手里的白玉杯,燕文灏垂下眼眸,斟酌着,缓缓道:“父皇一向好颜面,决不允许有官员胆敢以下犯上,冒犯皇家威严,一旦他听闻李贺的事,就一定过来……而他的那番话,也是我引导他说出的。”
沉吟一会,燕文灏眼中闪过一丝冷意:“我已经沉寂太久太久,久到不论王公大臣或者天下百姓统统都遗忘了我,正好趁此机会,让我重新回到大家视野中,也该是时候了。”
抿着唇,燕文瑾看着他,认真问道:“二哥,我能帮你做什么?”
他清楚燕文灏的想法,虽然他对皇储之争毫无半点兴趣,但若是他二哥要争,他自然是要倾尽全力,助他二哥一臂之力的。
闻言,眼中的冷意一点一点淡去,燕文灏拍了拍他的肩膀,缓声道:“现在,什么都不需要做。”
“啊……?”眨了眨眼睛,燕文瑾有些不明所以,如今不是最好的时机吗?
勾了勾唇,燕文灏没有解答他的疑问,而是淡笑着说道:“这段时间,你好好顾着自己便好,行事谨慎些,不要落了话柄给他人。”
“我知道的,二哥。”
满意地笑笑,燕文灏又对他说道:“这次回来在京里多待一些日子,经常入宫来陪陪母妃,母妃她虽然嘴上不提,但是你不在京城的时候,她总是牵肠挂肚,担心你在外过的好不好,对你十分想念。”
脸上浮起一丝愧疚,燕文瑾乖乖应道:“我会的,二哥,今年我不会再请命往外跑了。”
☆、第26章 想通
燕文瑾在云南待了大半年,已经许久不见燕文灏,这次过来,他足足在凌霄阁待了一个时辰才离开。
这一个时辰里,他门兄弟两人聊了很多。
燕文灏问了他一些关于云南的事,燕文瑾都能对答如流,想来确实是下了一番苦心去研究的。
将燕文瑾送走后,燕文灏又独自在软塌上坐了许久。
福全已经从外头进来,他走到燕文灏身边站好,低声问:“殿下,可要奴才扶您去休息一会?”在所有人的眼中,燕文灏仍然是重病缠身的形象,故而时时都要记得假装。
“不必。”沉吟片刻,燕文灏想了想,又问他:“谦和还在书房吗?”
“奴才不知,但王妃并未回来,想来该是还在书房。”顿了顿,福全又恭敬地问道:“殿下是要找王妃吗?”
“嗯,去看看吧。”淡淡地应了一声,燕文灏不再多言,他站起身,又低头理了理广袖,然后便朝殿外走去。
福全见了,连忙小跑着上前,来到燕文灏的身边,伸手搀扶住他,“奴才扶您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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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房在靠近凌霄阁最右侧的位置,从正殿走过去,需要绕过长廊,走过花园,再穿过一道拱门,才能到达。
福全搀扶着燕文灏,一步一步地走的极慢,从正殿到书房,他们走了整整一炷香的时间。
书房内。
慕子凌站在书桌前,手里握着一支笔,低着头,正专注的在一张白色宣纸上描绘。
他的身后,窗户是开着的,阵阵清风轻轻吹拂而过,偶尔会卷起他的发丝,划过他的面颊……燕文灏推门而入的时候,看到的便是这一幕。
看到燕文灏进来,多元连忙上前一步就要出声行礼。
淡淡地扫了他一眼,燕文灏摇摇头,示意他不必行礼,然后又做了一个安静的动作。
多云呆了片刻,随即便了然地点点头,重新退到角落,规规矩矩地站好。
迈着极轻的步伐,燕文灏走到了慕子凌的身侧,伸手替他拢了拢被风卷起的长发,而后垂下眼眸,视线落在平铺在桌面的白色宣纸上。
此时,一幅画已然在纸上成型——
只见那画纸上,画着一条湍急的河流,河流的两旁,是巍峨险峻的高山,一眼望不见天,而在河流的尽头,却是一片广袤无垠的大海,海上风平浪静,阳光灿烂无比。
在那湍急的河面上,还行驶着一艘小船,小船之上,有一名青年背着手立在船头,他站的笔直,视线直直落在远处的海面上,面容严肃,神情坚定又执着——
他似乎坚信着,在自己乘风破浪、历经艰辛之后,终究会迎来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的美好景像。
看懂了画里慕子凌要表达的意思,燕文灏抿着唇,不自觉皱起了眉,他稍稍偏过头来,定定地看着沉浸在作画中的慕子凌,神情十分复杂。
——他知道,慕子凌是把自己比作船上青年,他的心之所向,乃是前方那一片广袤无垠的自由天空。
那么一瞬间,燕文灏心里忽然生出了一些悔意,他想,自己或许真的不该将慕子凌牵扯进来,然而这个念头来的快,去的也快,仅仅不过出现了一瞬间,便迅速消失不见。
他精心策划了这么多年,时至今日,已经箭在弦上,无法再回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