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上去是个值得信赖的人。
左秋山的鼻翼微微翕动了一下,然后他转向雅晴。“张小姐,如果我没猜错,报警的人应该就是你。现在事实证明这极有可能是一起恶劣的谋杀案,而你刚才在电话中的叙述并不够清楚,现在……我要你把你知道的所有情况全都告诉我。”
调查组组长李明峰站在院子里,他的嘴里叼着一支小型手电筒,借助手电筒的光亮,他仔细审视着正在他手上的这颗头颅。
由于多年从事调查工作,所以他曾多次面对各种骇人的景象——水面浮尸、下水道里的腐尸、无头尸体、被四分五裂的尸体甚至是封在水泥里许多年已经腐臭的尸体。因此他练就了常人无可比拟的心理素质。他干瘦苍白的面孔和颀长的身材让他看上去精炼能干,再加上他平时执行任务时总是沉默寡言、处变不惊,所以他手底下的人私下里都称他为“僵尸李”。就在几分钟前,他动用他的影响力,在第一时间封锁了消息。
此刻,他戴着乳白色橡胶手套,一手拖着头颅下端,另一只手翻开死者的眼睑,然后缓缓转动自己的头部使咬在嘴里的手电筒射出的光线可以直射进死者的眼睛。死者的瞳孔放大,眼球后部的粘膜也有些脱落,仅有的上嘴唇周围泛着一圈惨白色,脸上大多数地方都已经呈现出一片片**绿斑和**血管网。他开始翻转头颅观察头颅的后部,随着头颅的转动,死者几乎没有头发的后脑勺上那两个用刀刻出的血字出现在他的眼前:北坡。这两个字切割得很整齐,但因为从伤口中延伸出几道血迹,所以显得触目惊心。
但是李明峰对此已经见怪不怪了,他的面部表情没有丝毫的变化。“死亡时间两小时之内,初步判断是蓄意谋杀,案件性质恶劣。”他的声音冰冷无比,透出一种不可侵犯的意味。
他身旁一位穿着卡其色长裤和黑色皮夹克的女人默不作声地在她的笔记本上记下了他的话。
李明峰又看了看头颅的下端。死者的上嘴唇几乎包不住突起的一排黑黄的牙齿,很显然这是个烟龄很长的人。而上嘴唇以下的部分则不翼而飞。他摘下自己的眼镜,冲着厚厚的镜片哈了口气,从口袋里摸出一条擦镜布一边擦拭一边对身边的女人说:“周桐,把物证收好小心保存,我怀疑这个男人并不是今晚唯一的死者,我们恐怕又要展开一场调查了。”
左秋山用一根食指托住自己的腮凝神思索了片刻,然后他抬起头盯住张雅晴。“你说死者是你舅舅张青山?”
“是。”她的话语里虽然还透着悲伤,但是声音却很平静,这一点让左秋山很是惊讶。
“你能确定吗?”
“那张脸我不需要再看第二遍。”说这句话时她的眼神中流露出一种恐怖的自信。
“那么你说他们一家四口人今天都不在家是吗?”
雅晴抿了抿冻得乌紫的嘴唇说道:“对,事实上根据他们邻居的说法,从昨天傍晚开始他们家的大门就一直锁着,我给他们打电话也没有人接听。”
“那死者一家是不是与什么人结过仇,或者你是否能想起来可能有杀人动机的人?”
“不可能。”她的语气异常坚定,可以听出她在竭力压抑自己咆哮的**。“我舅舅和舅妈都是善良的人,根本不可能结下让别人去杀他们的深仇大恨。”
“小姑娘,你这样想就未免太单纯了。你知道吗,很多恶名昭彰的杀人犯曾经都是最善良的人,然而一旦他们脆弱的内心防线被摧毁,就会成为滋养仇恨的沃土和埋没人性的坟茔。”李明峰操着冰冷的语气来到雅晴面前。
雅晴抬头看去。眼前这个人高高瘦瘦,颧骨凸出。他看上去三十五六岁的样子,也就比自己大十几岁。显然这样的年龄差还不足以让他称自己为“小姑娘”,但是雅晴从他的眼神中读出了一种不可侵犯的意味,所以她很识趣地保持着沉默,尽管内心已经波涛汹涌。
在李明峰身后,两位调查组成员已经把一件盖着白布的东西轻轻放在了他们开来的黑色面包车后面。雅晴无需多想也知道那是什么——那是今晚的噩梦。
但是,这仅仅是今晚噩梦的开始。
“李组长。”左秋山昂首挺胸地朝李明峰走近了一步,眼神中透露出掩饰不住的鄙夷。“怎么样,你发现凶手的信息了吗?”
“如果你问的是能证明凶手身份的信息,那我只能表示很抱歉,因为这个问题可能需要很长时间的调查才能知晓。不过……”他故意停顿了一下,像个演说家一样把气氛渲染得恰到好处。“不过凶手倒是留下了一个很有趣的线索。”
“是什么?”左秋山的目光中第一次透露出渴望,犹如猎豹渴望远处的猎物一样。
“先别急,我想知道我们现在有没有值得调查的嫌疑人?”
“没有,她是死者的外甥女。”左秋山指了指雅晴继续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