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淮心蓦地一颤,神识下意识地展开。
直到看到不远处,小魔族无力地仰倒在青草地上,四肢朝天,肚皮翻起,鲜血染红了一片嫩绿的草丛,触目惊心。
只是虽然凄惨,却到底还活着,看到这副情景,神淮才松了口气。
此时,天幕之下,一片漆黑,一袭柔软黑色绸裙的女子站在小魔族身前,像是要融入夜色间,她三千青丝柔顺披下,漆黑的裙、漆黑的发、漆黑的眼,苍白的脸、苍白的脖、苍白的手,周身无一饰物,却美的触目惊心。
只是她看着小魔族的眼睛却是一片冰寒刺骨,还带着浓重的厌恶。
似乎被这样的目光看的难过,小魔族大大的铜铃眼里的悲伤都要溢出来了。
黛芙华踏前一步,素手扬起,掌心黑气吞吐。
小魔族无力地合上眼睛,大抵已经放弃了一切挣扎与希望,等待死神的降临。
神淮心一紧。
黛芙华玉容森寒,杀机毕露。
眼见着那一掌就要落下,小魔族却忽然睁开眼睛,眼睛也不见之前半分悲伤了,反而明亮又眷恋,他动了动嘴角,像是要对这个世界做最后的告别,却没有发出半点声音。
可是……
神淮看到了,不知道为什么明明是那么小幅度的嘴部抽动,明明对方的脸都被燎焦了、面目模糊,可他就是看到了。
小魔族说的是——
蛋蛋,对不起。
神淮突然想把小魔族拎到面前好好打一顿,怎么就是那么蠢呢,怎么教都教不好,对不起他什么呀,哪里对不起他了?
是他冷心冷肺、见死不救才对!
小魔族简直特意戳他心肺地长啊。
脑海中一下子划过许多画面。
——蛋蛋,你都不说话,是不是不舒服?我……我给蛋蛋做个窝好不好?
——蛋蛋呼呼,病病不痛。
——好了,蛋蛋快点来吃掉我吧。
神淮深吸了口气,他之一生,贵为妖王,受到逢迎,理所应当,只是在他还什么都不是的时候,天上地下,却只有一个蠢笨如猪的小魔族尽心对待还是颗蛋的他。
这种毫无缘故的喜欢和笨拙稚嫩的呵护简直叫他毫无招架之力。
罢了,反正他这辈子也是拣来的,就搏上一搏吧,此时此刻,他已然做不到无动于衷、冷眼旁观了。
活了这么多年,也就看真心这种东西最稀罕了,现在就当回报小魔族对他的一片真心好了。
思维的流转速度总是快得不可思议,从一念消到一念起不过转瞬而已——
就在黛芙华的手掌即将落下的瞬间,千钧一发,破庙里传出一阵浓烈的大妖气息。
方圆百里,所有飞鸟走兽都忍不住战栗臣服,跪倒下来,瑟瑟发抖。
黛芙华手指一顿,蓦地转过身,冰冷无情的脸上浮现出不可置信的表情,喃喃道:“神淮?”
倏然一阵红光大盛,几乎照亮整个夜幕,接着光芒骤缩,凝出一个华丽无双的身影来,长袍如火,眉目昳丽,灼灼其华,耀眼的叫人难以逼视。
“一别多年,别来无恙?”神淮口气悠悠地说着寒暄的话。
黛芙华面色一整,转瞬之间,寒霜褪去,笑意盈盈:“五十余年不见,未曾想凤王风采依旧,想来落日岭一役,举世传言我二人皆身死魂消,当真可笑。”
说着她朝旁瞥了一眼,似是恍然想到还有一个小魔族:“当真该死,竟让这般丑物污了凤王的眼,待妾身肃清了这魔族叛徒,再与尊驾把酒长谈不迟。”
说着,她素手一扬就要拍向正呆呆怔怔看着神淮的小魔族。
神淮目光一沉,掌心一摊,红光闪过,是一把黑色长剑,他横剑接下黛芙华的劲风,似笑非笑道:“黛芙华你可是记岔了?这么一个四五岁大的幼崽,牙牙学语尚且不会,岂能做出背叛魔族的事?”
看到神淮出手,黛芙华面色一凝,不再说话,掌心黑气吞吐,化作一根长满倒刺的长鞭,以一个极其刁钻的角度挥出。
这般状况,显然话已到了尽头,神淮也不再开口了,只尽数接下黛芙华所有的攻击,并竭力护住小魔族不被他们的打斗波及
只是……他面上云淡风轻,实则内里已是强弩之末。
当真失算,按他对黛芙华的了解,这个永远理智、谋定后动的女人,明知不敌他,在他力保小魔族的情况下,必然是会巧笑应下,谁知……
她要杀小魔族的心竟如此坚决,不惜拼着重伤之身与他争斗也非要杀了小魔族不可。
正常情况下,黛芙华自然不是神淮的对手,可谁叫如今是灵异状况呢?
神淮他压根儿就没破壳,连个肉身都没有,不过是因为他神魂强大,凝实度远高于常人,才没叫黛芙华发觉他现在根本是魂体罢了。
随着体内灵气大幅度的流失,神淮的身体竟已经一点点变得透明。
黛芙华目光一凝,恍然大悟,出手愈加迅疾。
神淮心沉了下来,怕是不行了,他瞥一眼还木愣愣地瞪大眼睛看他的小魔族,心内微叹,罢了……
左右再这样下去,他也是会在黛芙华的攻击下神魂尽毁的,与其如此………不如……倒还赚了小魔族一条命呢。
心思电转,下定决心,神淮忽然长剑一抛,跃至半空。
他的身影一闪,化作一只振翅飞起的火凤来,繁盛绚烂、万丈斑斓,双翼张开、光盖日月,美丽得不可思议。
他嘴角一张,万千火舌从内吞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