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寒微有察觉,在江扬试图抱起他的时候,狠狠一哆嗦:“你……还打么?”
“你还骂么?”江扬发现对方的目光有些恍惚,干脆顺着他的话问。
“这次……不了……”
江扬决定不去追究这种咬文嚼字的东西,尽可能轻地褪下凌寒的军裤,结结实实地哆嗦了一下。虽然不至于血肉模糊,但是铜扣的打击让伤口都裂开了,渗着血珠,凌乱的青紫肿痕异常狰狞。他有点儿慌张,差点打电话叫卫生兵上来,忍了半天还是觉得不能让两个父亲以外的人知道自己打了属下这种事情,干脆自己动手。
凌寒在对方并不粗暴但是绝不温柔小心的动作下没有发出一声呻吟,一直保持固执而倔强的姿势伏在床上,一动不动。中途,江扬掐掉了两个不知道谁打来的电话,最终觉得已经处理得当的时候,已经是午夜12点。一地的棉球、敷料,满手药膏和撕了没用的胶带,江扬沮丧地看着凌寒,喉咙里的“对不起”三个字始终没有出口。
夜深沉,甚至开始飘雪。凌寒终于恢复了一点点力气,把自己挪了挪,然后慢慢地,慢慢地,紧紧蜷起来。
“这样不会痛吗?”江扬皱眉厉声问。
凌寒没有说话,抱着手臂,目光落在房间以外的地方。
江扬本想给他盖上被子就离开,却不料随手一摸才发现,凌寒一身都是冷汗,无奈之下只能端了热水过来替他擦,然后小心翼翼地背起来,放到自己床上去。
凌寒始终沉默着,像是已经力竭,但是看过去,眼睛里却依然闪烁着坚定不屈的光芒,在黑暗里如同明星。江扬小心地喂他水和止疼药,飞快地打扫整个乱七八糟的战场,终于能够在程亦涵的那间空房间里坐定的时候,快要没电的手机显示:1:37分。
“你好。首都医院太平间。”程亦涵没好气地回答。
“呃?”
“哼,是江扬吗?”
“亦涵?不是太平……”被凌寒逼急、气炸、累坏的江扬恍然领悟了对方甜梦被吵醒的怒气,叹了口气说:“刚有些急事,没想掐断你的电话。找我?”
程亦涵缩在被子里,“我只是提前问问,团部有无线网络吗?”
“通信兵已经架设好了,很快能用,怎么,你不会是……”
“明天就去。下午到。”终于可以不用被人用看护士的眼光看待,程亦涵非常高兴,决定做回一个机械工程学硕士的样子。
江扬觉得,世界上的各种惊喜如果能错开时间敲门,他大约就可以过得再轻松惬意一些了。
早晨8点,苏朝宇用毛巾擦着头上的汗珠,快步走向训练场边缘,他已经完成了包括1万米负重跑、200个仰卧起坐、200个俯卧撑在内的7项晨练,紫罗兰色头发的学弟罗灿在5分钟前拎着大包小包也进了训练场,一直坐在观众席上。
苏朝宇在罗灿头上拍了一巴掌,笑骂:“才早晨就发愣,没睡够?”罗灿打了个哈欠,说:“今天周末啊,我亲爱的学长。”说着递上手里的盒子:“按嫂子的吩咐,一食的牛角面包,括号,2个;二食的豆浆,括号,不加糖;三食的洋白菜香肠包子,括号,刚出锅的;c区教工食堂的新鲜玉米,括号,不要糯玉米要甜玉米;留学生食堂的黑提子果酱,括号,无糖的,两小盒……”苏朝宇也不理他,就在他身边坐下,打开餐盒,里面已经整整齐齐地摆好了刚才单子里提到的所有东西,罗灿说完“提子酱”以后不小心忘词了,因此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来对照:“哦,对了,还有回民餐厅的滑鸡香菇粥……p.s.所有东西在学长打开盒子的时候必须仍然热气腾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