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昭笑了,弯腰拾起还在傅百山手里捏着的信札,交给秦殊烨,道:“你看看里面。”
秦殊烨狐疑地接过,拆开内信展开一看,发现只有一张白纸,除了封皮正面的那三个字,居然什么都没写。
钱昭抽回来,掏出火折拎起一角点着了,道:“他就凭这件东西,想让我俩身败名裂。”
秦殊烨恍然大悟,脱口而出:“原来你就是想借机杀了师叔”
“他要是不来,钱昭将快燃到尽头的纸灰扬到空中,道,“莫非你没想过杀他?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也就罢了,留着不过浪费些粮食,可这种毒瘤却不能忍,总有一天会成大祸害。”
秦殊烨从来看不起傅百山,师父出事之后甚至痛恨他,但却从未想过要置其于死地,如今看他横尸此处,不忍地道:“他毕竟是我师叔。”
钱昭道:“别婆婆妈妈的,难道你还想留着他往后给咱们添乱?”秦殊烨答不上来。她便温言道,“人是我杀的,以后追究起来,也怪不到你身上。先帮我把尸首处理了,过了眼下这关再说。”
秦殊烨也没别的主意,便依言拖着傅百山的尸首往后边人迹罕至的荒坡去了,钱昭从墙角拿了两个锄头跟在后边。秦殊烨刨了个深坑,把傅百山推进去埋了,又填土踩实。
钱昭将土推平,甚至挪了几株荒草盖在上头。做完这些,他们又回到磨坊,将地上血迹收拾干净。
两人都是灰头土脸,便一块儿往河边清洗。
钱昭见秦殊烨始终魂不守舍,便道:“没人待见他,不会有人问的,你用不着担心。若以后事发要人抵命,也与你没干系。”
河滩难走,秦殊烨怕她会摔着,便顺手牵着她,道:“我不担心,殊华若问,我会一力承担。”
钱昭感觉他手掌温暖,微笑道:“你撒不了谎的,照实说便是。”忽然转而问,“那两个唱曲的,原来可是门中人?”
秦殊烨回道:“不是,我是进了京才第一次见他们。便是那乐师将王府形制等等说于师父听,否则我们也不认得路,更不知鞑子摄政王长什么样。”
钱昭“哦”了一声,若有所思。
他们拍干净身上的土,又洗了脸和手,钱昭把小箭也掏出来在水中擦洗干净。
回程时,秦殊烨问:“这袖箭是哪来的?”
钱昭答道:“老裘在归化城帮我买来防身的,一直也没用上。”
他们回到村里,发现堂屋灯火通明,两人对视一眼,心中不免忐忑,便一起往那处去,见外边还围了好些人,便随手抓了个值守的问:“出了什么事?”
那门人见是秦殊烨,便轻声回道:“有客人来了,西军那个姓孙的和姓李的,带着叶家的少爷,说是要借住些日子。”
秦殊烨和钱昭挤进堂屋,见柳先生正与那三人说着话,末座的叶家少年大约十六七年纪,皱眉鼓着腮帮子,神色倨傲。
孙可望眼尖,远远望见他们两人,欣然起身走过来打招呼:“秦兄弟,钱姑娘,多日未见,可都好啊。”
秦殊烨向他拱了拱手,并不答话。
钱昭欠身致意,却有些不客气地道:“孙将军怎还滞留山西?”他们一行人这幅模样,难道还能扮作一群道士同出山?恐怕之前都是昼伏夜出。
孙可望不以为意地笑道:“叶三请我把他侄儿带出来,托付给秦掌门,大约要住些时日避避风头。”
大概就是射阿济格那一箭的小子。钱昭望着那少年皱眉道:“这孩子不如跟了你们去。”叶家将他送出来,定是为了避祸,沾上手那就是麻烦。
“我不过忠人之事。”孙可望心道,你也没比他大,管人家叫孩子,却只是笑着摊了摊手道,“最后如何,还是请秦掌门定夺吧。”
秦殊烨插口道:“殊华不在。”
“秦姑娘不在家么?”李定国不知何时也踱了过来,十分失望地道。
钱昭回道:“殊华姐出门办些事,大概过两日就回来了。”
“哦,那我们便等几日。”李定国笑着拍了拍孙可望的肩。
孙某也无异议,微笑着说:“叨扰。”
钱昭不管那两人,低头思索着要怎么说服柳先生别留下这叶家小子。
西军这些人住了下来,白日却是不敢露面。
钱昭第二天去找柳先生,说明了来意,他沉吟半晌,却碍于叶三的情面,道:“还是等殊华回来商量了再决定。”
钱昭还想说什么,外头跑进来一个门人,兴奋地大声嚷嚷:“快去瞧热闹周村的俏寡妇要漂河。”他这么一喊,各屋下完地回来正歇着等晚饭的众人呼啦啦都涌了出来,争先恐后地往下边河谷跑。
柳先生道:“看看去。”
钱昭只得跟他走,路上问道:“什么是漂河?”
柳先生回道:“跟你们南方沉塘是一个意思。把人绑了装藤筐里,朝河里一丢,漂哪算哪。”
钱昭打了个寒颤,记起有人说过那湍急的小河下游有个高十几丈的瀑布,忍不住又问:“这不是置人死地么?”
柳先生叹了口气,道:“就是宗族动用私刑,要杀人。”
他们说着已到了谷地,沿着河岸站了几层的人,见他俩过来纷纷往旁挤挤,让出个位置来。
钱昭看对岸也站满了周村的男女老少,有几个拄着拐杖的大约是族老坐在前排设好的椅子上。岸边搭起一个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