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甚至知道长情心中在想什么,想说什么想问什么。
“其实,我也不知这究竟是如何一回事,我只知我睁开眼的时候,看见的是那株绿荫浓浓的相思情树,以及坐下树下抚琴的温凉公子。”卫风声音轻轻,似带着幽幽叹息,“那琴声温柔得就像我母妃给我哼的曲儿,再然后,我看到的便是你们,没有相思情树,也没有抚琴之人。”
“我想,是他救了我。”卫风此刻的眼神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感慨,“因为我闭眼的那一瞬间许的愿。”
人有时候就是这么荒唐,明明一直不相信的事情,却又会在任何事情都无能为力的时候选择去相信,就像溺水之人濒死前抓到的一根稻草,虽然知道没有用,却也还是忍不住手去抓住这个不是希望的希望。
更何况,他还是那个亲手毁了相思情树毁了整个西原县百姓“愿望”的人,就算他的心再虔诚,他的愿望也不会实现才对。
可,他却真真实实地活了过来。
“何愿?”长情问。
“让黄毛丫头遇到一个愿与她共一生的良人。”卫风笑,“可他却让我活了过来,是不是说那个黄毛丫头此生的良人除了我没有别人了?或许正是我向妖灵祈了愿,才没能完全固化封印而让你个小馍馍把这西南之谷的封印给破了。”
身为昕帝转世,却向妖灵祈愿,他的心根本就没有全全为这个人世。
“他?”长情又问。
“嗯,他。”卫风微微点头,“那个名为温凉的男子,我隐隐感觉得到,是他将他所有的灵气渡给了我,在我与他消失的那一瞬间。”
“他是妖灵,却愿意在生命的尽头救我这个让他从这个世上消亡的人,这会让我觉得,人世这七千年来做的事情都是错的……”卫风微微浅笑中揉进了些许痛苦,些许悲凉。
“妖灵……”长情轻轻一声,“阿风也察觉到了。”
“他不是人,却也不是妖,因为他身上的气息与你我皆不同,可他在向我发起攻击时,我却能在他身上感受到凌厉的妖气,但又是一股清灵的灵气,明明想要取我性命,却又让我觉得他本意并非如此。”卫风说到这儿,无声地叹了一口气,“我想,他是介于人与妖之间的一种存在,善与恶并存。”
“帝王血中帝王印,帝王印中生灵愿。”长情看向窗户外的方向,看着外边小院里种着的一株红豆树,淡淡道,“他的确如阿风所觉,非人亦非妖,而是借被封印的妖帝之息与昕帝帝王血生于封印长于封印的古树妖灵,怨恨着这个人世,却也憧憬这个人世。”
就如同妖帝一样。
卫风颇有震惊,最终皆化作感慨,“原来如此……”
否则他在攻击他的时候却又要死死按住琴弦,大约是控制不了心底的那股子怨恨吧。
若非如此,他也不可能成为这西原县百姓口中的“神灵”。
“也因如此,他才能救得了昕帝转世的阿风你。”他是生于封印长于封印的“灵”,是借由上古昕帝帝王血而生的“灵”,倘若阿风不是昕帝转世,纵是他想要救,也无能为力。
“若我没有想错,他之所以会存在,终究是因为封印之下妖帝的力量及意念。”卫风抬眸,对上长情的眼睛,“可对?”
长情稍加沉默,点了点头。
若没有妖帝的力量以及不息的执念,古树又怎可能化灵;若没有妖帝的意念,温凉公子又岂会控制不了真正封印着妖帝手臂的瑶琴而不由自控地对阿风发起致命攻击。
可,明明是非要除掉阿风这个昕帝转世不可,却又在最后的瞬间选择救阿风一命。
就像他忍不住见到这世间的悲苦而出手帮去到树下祈愿的人们一样。
而在妖帝伸出手来轻抚他脑袋的一瞬间,他可以清楚地感觉得到,他心中那种强烈的矛盾。
他怨恨这个人世,恨不得将这个人世倾覆,可同时他也憧憬着这个人世,不忍见到这人世疾苦。
正因如此,也才会有温凉公子这一个如同他一般矛盾的人。
“小馍馍啊……你说,妖帝究竟是怎样的一个人?”
长情微微摇头,“我不知。”
而今,他也想要知道妖帝究竟是怎样的一个人,有着怎样的一颗心。
“那你如何知道他是怎样的一个存在?又如何知道我怎样活过来的?”卫风虽仍是觉得有些不可置信,但他已经真真切切地出现在这个世上,见到了他最惦念也最想见到的人,他是的的确确活了过来,便是连所有的伤都愈合了,就像他身上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似的,“我记得你在此之前与我一般,与他从未有过交集。”
“昨日见过一次,就在相思情树下,他托我替他完成到树下祈愿的一名老妇的心愿。”昨日他见到温凉公子时,他看起来颇显虚弱,想来是受了阿风影响的缘故,以致连老妇那般小小的愿望他都无法替她完成,“道是今日再告诉我我想要知道的事情,不过我终是未能与他说上一句话,之所以会知晓阿风你如何死而复还,也是在见到你的一瞬明白的。”
“阿风你许是未看见,当时你的脚下踩着的是已经消失了的帝王血印,就像你从中生出一样。”奇异的一幕,令人震惊的一幕,“那一瞬间,我不仅感觉到阿风的气息,亦感觉到了温凉公子的。”
“温凉公子的……!?”卫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