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啸春轻轻地把三明治和乳饮料放在每个人的桌上,经过竹内广真的时候,还是不小心碰到了他的胳膊。
“纳尼……嗯?罗总?”竹内广真眯着眼抬起头。
“嘘,”罗啸春把食指放在嘴唇前示意竹内不要太大声,然后说道:“不好意思啊,吵醒你了。”
“没关系……罗总,几点了?”
“还不到四点呢,继续睡吧。我给你们每个人买了点吃的。”
“谢谢罗总……”竹内换了个姿势,吧嗒着嘴就继续睡着。看着他的样子,罗啸春笑了笑,然后拿着自己的那份三明治和果奶走进了办公室,关上了门,把饮水机的开关打开煮着热水,坐在椅子上吃一口喝一口,然后从抽屉里拿出一瓶止痛酊,直接扔进嘴里两片,拿起杯子兑了温水,艰难地把药片漱了下去。吃完药后,睡意全无,他索性打开电脑,浏览着清盛食品厂的资料。
马上到来的下午,他就要和清盛方面的人第一次正式见面。地点定在莉吉亚餐厅,当然,地方虽然是罗啸春订的,但是对方的人却提出的,要求在“环境好一点的西餐厅”见面。
“喂,是什么‘记唉木’公司吗?我找你们二部罗总?”罗啸春刚打开了清盛食品的官方网页,自己办公室的座机电话就响了,罗啸春急忙把话筒拿了起来,怕吵到外面睡着的六个人,接通电话,一股浓郁且音调极高的“东满”口音就在电话那头响起。
“我就是罗啸春。”
“啊,你好啊,我是清盛食品公司的财务处长陈双福。那啥,今天下午,恁们跟俺们钱总经理要见面对吧?我想跟你确认一下,地方啊、吃饭啊啥的都整明白没啊?”
“嗯,可以。我记得我们订的应该是中午十一点半吧,我们到时候正好就在我们公司附近的莉吉亚餐厅碰面。按照你们说的,这家餐厅不仅是在盛兴金融商业区最好的西餐厅,也是在盛兴排名前几的餐饮场所,从菜式到服务,都非常的好。”罗啸春耐心地说道。
“都收拾差不多了呗?这家伙、给人老外干活的是都挺能耐的,嚎?都铺篇垫稳了是不?那就妥了。”
“陈处长还有其他什么事情么?”
“啊,没其他事儿了,我不是怕恁们整部利索么,我就问问。”陈处长说道。
罗啸春听这个姓陈的说话的态度拿腔拿调的,听说一切安排妥当后,语气听着感觉像是罗啸春的上司似的,或者换种说法,感觉罗啸春就像是这个陈处长手下的一个招待员一样,而这个姓陈的说话时候的情绪也从紧张变得特别轻松自信,就像是他自己给这次见面安排的场地一样,所以罗啸春故意追问了一句:“现在才凌晨四点钟,陈处长,您怎么起的这么早?”
“啊,我这是……早点准备准备么,这今天整这么大扯的事情,也得抖擞抖擞精神啊;还有,我这厂子里早晨有点事儿,我去看看。行了,我也不打扰你了,罗总监,咱们晌午见吧。”
“好的,那您也忙吧。再见,陈处长。”
放下电话,罗啸春看着这个设计有点粗糙的公司主页,陷入了沉思。不是因为别的,主要这次的案子,他之前真没见过。以往无论是他在多伦多还是新加坡、无论是在他做助手时候还是他主要负责的时候,他遇到的所有商业兼并收购的案子,仔细了解一下,基本可以分为两类,一类就是非黑即白,其中大部分还是大企业欺负中小企业,新兴企业打压传统老字号的;还有一类是各取所需,大家心里其实都愿意通过兼并或者收购的形式进行合作,虽然还得按照商业法则玩几把金融策略,但实际上最终无论结果怎样,都是皆大欢喜。可看着清盛这个案子,他真心头疼。
清盛的确是个老字号,当年的那块老牌匾,在盛兴市历史博物馆里放着,顺治入关那年开的铺子,最开始就是个卖大酱和酱菜的,后来玩不过北京城的一票明代老号,后来就兼卖干菜、酸菜和果脯,到了张大帅时期还跟日本人和德国人学了一套技术,开始售卖盐汽水、果味汽水和味精,风风雨雨经历了几百年,本身就是个传奇。45年以后,国府接收的时候,清盛开始衰败,因为伪满的时候,他们帮着日本人生产味增和咸梅,结果被定性“逆产”,再后来建国,因为成分问题被改造为国有。再之后,七零年代改革开放,九零年代国企改制开始,这个食品厂似乎就再也没好过。他们的饮料和调味品,对于罗啸春来说都是童年回忆,只是现在的汽水已经不是当初的味道了,酱菜、干菜之类的产品也经常出问题,可是偏偏这个厂子一直硬撑到了现在。这个厂子的存在本身就是个问题,罗啸春觉得,它或许就像人皮肤上的细菌或是螨虫,而接下来它要面对的那个来自台湾、称霸亚洲轻工业的的龙华公司,像是一场高烧,这场高烧以后,清盛要么继续存在,要么就是被烫死。
看完了清盛的一系列资料,罗啸春伸开了双腿睡了一会儿,猛然惊醒,却发现自己只睡了十分钟。他脱了外套,乘电梯下了楼。
刚一出了写字楼,电话就响了,看了下手机,居然是罗颖嗣打来的。罗啸春一边接着电话,一边散着步:“喂,四叔。”
“春风啊,醒了么?”
“呵呵,一晚上没睡。”罗啸春笑了笑,“四叔醒的也挺早啊。”
“没办法,为了钱活着么。”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