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战心里其实再明白不过,只是心怀侥幸,希望丁子阳活在世上,闻言叹气道:“如此咱们便多注意下这个丁小修,瞧他能玩出什幺花样。”
……
丁子阳从皇宫出来已经是黄昏时分,他想着明天殿试很可能便要和杀害自己的凶手面对面,心里没有丝毫开心,反而有些犹疑。他在杨战面前没有撒谎,他怀疑的对象的确只有两个,一个是杨战,而另一个在他心里的地位和杨战殊无分别,也是极重要极重要的。
丁子阳在皇宫外站了一会儿,径直出城往城南的将军祠而去,路上想道:“无论如何总要有个了结。看来得和叔叔见一面,也不知他能否认出我便是丁子阳。”他经过南门趁守卫不注意偷偷溜到城墙下,找到一块松动的墙砖,起出来扔到近旁的梧桐树林中。随即若无其事的继续赶路,心里想着:“叔叔肯定不会失约,怕只怕我死了三年,他日日到此均见不到有人移动墙砖,失望久了已不再来瞧了。”
不多时到了将军祠,丁子阳自个儿瞧着自个儿的祠庙不禁有些好笑。将军祠不大,但装饰十分细致,从细微处显出开国将军的气度。门上是块金边红底的牌匾,写着将军庙三个字,字迹清秀而不失英气,正是顺妃赵月云的笔迹。
丁子阳跨步进去,见里面是间古朴素净的小厅,正中摆着一口青铜鼎,里面燃着不少香烛。青铜鼎前方是个案桌,桌上放着新鲜瓜果,再往里立着一尊白玉雕像,相貌之俊和杨战有得一拼,但英姿勃发中多了几分灵慧之气,少了杨战的君王气势,更像个英挺又和气的少年。
丁子阳瞧着自己的雕像想起当年陪杨战争夺天下的日子,心中说不出的滋味。瞧了片刻,外间的天色黯了下来。忽然之间,远处传来极轻极快的脚步声,这人好生迅速,转眼便到门外。
丁子阳一喜:“几年不见,叔叔的轻功比以前好得多了。”正要出门相迎,外间的人忽然长叹一声,竟是杨战的声气。
丁子阳一惊,忍不住暗骂:“叔叔没来,师兄倒是来了。贼老天,明知我复生后最不愿见的便是师兄,偏偏让我随时随地和他碰上。”一面骂一面匆匆跃上案桌躲在自己的雕像之后。
这时候杨战已经到门外,这是他初次到将军祠来,以前不来是因为误会丁子阳死遁避开自己。他抬头瞧着门框上顺妃亲提的牌匾,喃喃道:“将军祠,将军祠,你死了祠堂竟不是我来盖的。”
这幺耽误了一会儿,丁子阳已在雕像后躲好。
杨战推门进到厅中,抬眼正好瞧见丁子阳的雕像,只觉栩栩如生,俨然便是丁子阳生前骄傲神气的模样,他脸皮细不可察的颤动起来,胸膛像是让人重重锤了一下,眼里满是痛苦之色,沉默良久终于开口叹气:“小阳,师兄来瞧你了。”
丁子阳在雕像后面听得他语气悲怆万分,心里不禁一震:“师兄作了皇帝,我也是征战四方的将军,但他心里仍旧把我当作当初青云山上那个小孩子。”想到二人之间的兄弟情谊十分感动,但转念想到杨战不接受自己的感情,也正是因为二人乃是师兄弟,于世俗情理不符,一时不知是喜是悲,只觉讽刺之极。
杨战掀掉桌上的瓜果供品,转身坐到桌上靠在丁子阳雕像的足边,低声道:“师兄这几年没来瞧你,你不要怪师兄,好不好。”
杨战说着便笑了出来,摇头道:“你还是怪我好了,如此我才能一直在你心里。听说人死了要喝孟婆汤,你三年前便已经喝了,怕是早已把师兄忘得一干二净了。”他的声音显得很低沉,也有点沙哑,像是有什幺东西堵在喉咙里,语气淡得不能再淡,仿佛将雕像当作了真正的丁子阳。
雕像后的丁子阳早已展开师门‘龟息功’,不露半点声息。
杨战又道:“那夜我打你你没有还手,你武功那幺好,为什幺不还手?你一个劲跪着磕头,满头满脸都是血,还说自己是罪臣,说什幺我要你死你甘愿领死,你是存心气我是不是。你明知我将你当作亲弟弟,明知我宁肯自己死也不愿你死。”
又道:“师兄明白你心里不好受,但你明明那幺聪明,往日我但凡有半点不对劲你都能猜到七八分,为什幺偏偏那夜你犯了傻,没猜着我的心思?你可知我其实……其实是在害怕?”
18、叔侄
丁子阳在雕像后听得奇怪,心想:“我同你表白,让你明白我从小便喜欢你。你怕什幺?难道只因不是兄弟间的喜欢,而是男女间的喜欢。”
杨战又叹了一口气:“你离开龙潜宫后我一夜无眠,睁眼闭眼总是瞧见你跪下磕头的样子,还有你留在地上的血。后来我想到你自称‘罪臣’的口气,忽然十分害怕我们再也回不到以前。我很想连夜到将军府找你,但最终忍住了,我以为来日方长,咱们有的是时间慢慢化解慢慢修复。哈哈,我竟然以为我们有的是时间。”
杨战的声音越说越低,但语气仍旧平淡。
沉默片刻又道:“以往我们也有过不少矛盾,说来惭愧得很,明明我是师兄,却每次都是你顺着我,无论对错大小,你顶多换着花样损我几句便一笔勾销。好比那次咱们跟前朝镇南王对阵,我没听你的吩咐杀掉细作,反而怪你心肠狠辣。最终军情泄漏,若不是你三天三夜不休不眠领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