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子阳一路早已将所有可能性都推想了一番,现在反而不再如何惊讶紧张,但面色铁青,一看便知强压着怒气。他只比杨战慢了半步,进入寝宫立马瞧见银柳趴在桌上,右手高高抬起,似是准备出招,但一招还未使出便叫人点了麻穴,只能僵直在椅上。丁子阳深知银柳的武功已到一流境界,对方能抢在她出招前将她制住,武功和自己不遑多让,再从此人制住众人却未伤及性命的行径起来,必是舒明月无疑。
杨战解了银柳穴道,还未开口询问,银柳已惊叫起来:“小阳……杨……陛下,你们快追,楼儿……楼儿……还有那个婆娘……都让舒明月带走了……”
杨战脸色一变,颀长的身子不禁抖了抖,转身便要出门,却听丁子阳冷冷道:“陛下留步。”
杨战听他口气冷硬异常,猜想必定恼怒非常,不禁也在心中埋怨自己:“小阳和楼儿久别重逢,我却未将楼儿照顾妥当……当真……我可半点长进也没,仍和从前一般老是惹他生气。”想着回过头来,却见丁子阳面朝银柳,口中问道:“舒明月走多久了?”
银柳怔怔道:“有一盏茶时分了。”
丁子阳剑眉一锁,道:“那陛下不用追了,舒老儿走了这一会儿,即便领着两个人也去得远了。陛下也不用下令沿路封锁,寻常侍卫拦他不住,何况舒蕊心在,倘若给围堵得烦了,杀起人可不会留手。”
他说话时仍旧面朝银柳,竟不瞧杨战一眼。
杨战心中不是个味,却无暇计较,急道:“那又怎样?你我即刻出发,朕传令各个岗哨出兵围堵,只须绊住舒明月一时半会,咱们便追得上。咱们兄弟联手,便是师尊不用道术也抵敌不来,还愁拾掇不下一个舒老儿?”他想到和阔别数年又要和丁子阳联手,只觉小腹滚热,说不出的兴奋。
丁子阳回过头来,目光越过杨战高大的身影望向门外,口气仍旧冷淡:“不必。舒蕊心怎幺说也是楼儿的生母,现下暂时不会把他怎样。只可惜了舒明月,他领楼儿去并非起了坏心,却是给自己招了天大的祸患。须得设法通知他才是。”
杨战和银柳听得面面相觑,便连沉稳持重的皇甫晶也满心不解,忍不住问道:“子阳侄儿,你这话从何说起。”
银柳也问:“楼儿才多大,能惹什幺祸。再说舒明月武功那般好,即便楼儿招惹了什幺,天下又有几个人伤得了他。”
丁子阳同皇甫晶极与银柳说话便温和多了,面上甚至还带了笑:“舒明月武功再好也没用,他可想不到舒蕊心会害他。”
他说得平淡至极,便像在说他自己长得俊、说杨战是皇帝一般。旁的三人却都惊了一着,银柳失声道:“什幺?你说的是舒蕊心?女儿害自己的父亲做什幺?”
丁子阳不答,沉吟一会儿,终于收回目光正眼瞧着杨战,问道:“陛下,咱们苍南国现在的宰相仍旧是王申川,没错吧?”
杨战迎上他清澈明亮的目光,只觉里边无喜无悲,竟似没有半点情绪,忍不住有几分失落,怔了怔道:“正是,怎幺了?”
他憋了满肚子话想和丁子阳好生叙上一叙,偏偏丁子阳冷冷清清,言行恭敬得有几分疏远,也不知是否是在着恼,若当真恼了,又是在恼前生表白之时自己的无情,还是恼现下自己未将楼儿看好?
无论如何,现在不是叙旧的时候。
丁子阳却不理会这许多,听得杨战回答,便又道:“那年我中计身死,师尊设法将我的魂魄留在身边,并领着我云游四海,只为寻一具合适的尸身。去年初春时分到了洛国。陛下想来也还记得,洛国睿元皇后乃是前朝公主,同咱们苍南有着血海深仇,再者两国交界极广,牵扯甚多,兵戎相见是迟早之事。臣于是便偷偷留心,趁着魂魄之躯无人察觉,将洛国里里外外探查了一番,洛国这些年休养生息,国力同我们相比已不遑多让。”
丁子阳说到此处微微一顿,眉眼间郁结颇深,道:“且睿元皇后虽是女子身,却是公认的兵法天才,更精通人心诡诈之术,昔年洛国四王谋反,便是她一只纤手翻云覆雨,一股脑的镇压了下去。这些年睿元亲自统领洛国三军,一番操练下来,已不容小觑。臣若推测得没差,最晚今年年末,洛国便会来犯。”
杨战剑眉一扬,倒是激起了浴血杀敌的豪气,冷声道:“那娘们儿最好现下便来,朕倒是想会会这个天才。再说咱们兄弟许久不曾联手,正好杀他个痛快。”
丁子阳不接这话,想了想问道:“今年洛国遭逢百年难遇的水患,据说民众流离、死伤无数,咱们的王宰相是否上疏,说是要趁机攻打洛国?”
杨战性子粗直豪爽,却也机灵得紧,听丁子阳说到此处,心下已有猜测,不自禁的勾起唇角,邪邪道:“他启奏好几次了,嗬,还真是忠心耿耿。”
丁子阳道:“陛下怕是已经明白了。洛国国富民强,此次水患虽说来得猛烈,却动摇不了根本,相反的,人家有意示弱,若我们当真以为他们国内空虚,趁机掩杀过去,指不准会吃多大的亏。”
二人你一言我一语,说得极为默契,旁边皇甫晶还好,银柳却听的云里雾里。
杨战剑眉扬起,眼里是浓浓的杀意:“朕拒绝王申川趁着洛国水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