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柳刚想说话,金娟用目光阻住,应了一声:“有听说过。”
丁子阳道:“皇后宠冠后宫,连宫外的你们也有耳闻,足见师兄待我姊姊很好,可说情深意重至死不渝。可惜我姊姊十分专情,心里自始至终只有黄生一个,之所以嫁给师兄当皇后,是因为早几年说过令师兄十分伤心的话,姊姊心里有的是愧疚,却没有半点师兄想要的男女情义。”
金娟道:“后来怎样?”
丁子阳道:“后来……后来我姊姊在宫里待得不习惯,终于看破红尘想要到皇恩寺出家,我师兄劝不住,又不敢用强,便要我去当说客。那是我死前不久的事,我在凤仪宫见到姊姊,她开口便说:‘子阳,你告诉你师兄,是我对他不起,我原以为我会忘了黄生,做个母仪天下的皇后,但姊姊没用,姊姊做不到,你师兄待我越好,我越是愧疚难过。你替我告诉他,他是天下最好的人,是我丁飞飞没福分,享不了他的恩典。’我见姊姊心意已决,便未强劝。”
银柳知他转眼便要说到身死之事,更加好奇起来,也问:“后来怎样。”
丁子阳垂目沉思,好一会抬头笑了笑,眼里竟有泪光。金银二姝见到的丁子阳总是意气风发,不是在战场上指点千军万马便是在营帐里运筹帷幄,即便怒江干涸于眼前也能嬉笑怒骂。眼下这般小儿女情状可谓从所未见,不由瞧得呆了。
丁子阳沉吟道:“我到龙潜宫将原话转达给师兄听了,师兄正在独酌,本已有了几分酒意,听完也不多说,只要我陪他吃酒。我心里也正难受,吃起来便没了节制,从午后吃到到傍晚时分,两个人都酩酊大醉。也是我命里合该有此一劫,师兄醉眼惺忪的搂着我,感慨说道:‘子阳,朕每次出丑,你总是在身边。’我说:‘陛下是准备杀我灭口吗?’本是说笑的意思,不料师兄听了反而严肃起来,扳住我的肩头瞧着我的眼睛,正色道:‘你小子可不要胡说八道,要我杀你,比要我杀了自己还难。’我郁结正深,又喝得多了,听他说得情深意切,便将自己待他的一番心意……全说给他听了。”
金娟道:“那很好呀,你师兄是个呆子,你不说出来,他到死也不会明白。”
银柳道:“你怎生说的?瞧不出你胆子蛮大。”
丁子阳道:“也没说什幺,只是将埋在心底许多年的念头全说给师兄听了。现在我记不起自己是如何说的,总之我告诉他,打从十三岁起便喜欢上他了。那会儿姊姊常到青云山探望我,慢慢同师兄也熟悉起来,有一天师兄红着脸来找我比试,完了假作无意的问起我姊姊是否婚配,并说自己动了心,想做我姊夫。我刚同他比试完,正运气调息,睁开眼瞧见他欢喜又羞涩的模样,险些将内息走岔。当晚我怎幺也睡不着,便起身到后山练剑,不料用力过猛将上山时师兄送我的木剑弄断了,我弯腰将断剑捡起来,发现眼里有水不歇气的滴在地上,是啊,那会儿我还小,一点不争气,便这样保持着弯腰的姿势哭了一宿。”
银柳道:“你都告诉你师兄了?”
丁子阳点点头:“是呀,我想我是吃醉了,将自己从小到大的每个念头每个想法都同师兄说了。包括我和舒蕊心结婚,一来是受人算计,二来也是将计就计想要借此彻底避开师兄。我还告诉他,他和我姊姊成婚那晚,我在将军府枯坐一夜,次日竟然受了风寒,卧床足足半月有余。那半月我未上朝,师兄还笑话我:‘想偷懒便直说,也不想个好些的借口,以你的功夫怎幺会受风寒。’是呀,以我的功夫怎幺会受风寒?”
金娟见他越说越凄怆,料想结局定然不好,正想示意银柳不可多嘴,银柳已问道:“你师兄听了怎幺说?”
丁子阳道:“他起初什幺也没说,只是定定的瞧着我,眼里的神色,怎幺说呢,便像是画里的神明,带着点淡淡的怒气,更多是威严。我还未说完,他忽然便将手里的酒杯掷到地上,起身照准我脸颊便是一拳。”
金娟和银柳俱都惊叫一声,似乎没料到杨战会是如此反应。
丁子阳道:“你们又何须惊讶,我师兄虽说桀骜张狂,却最是循规守矩,这般反应再正常不过。”说着回头望着门外院子里的淡淡月光,沉吟片刻,“那会儿我已经喝多了,又或是吓傻了,竟没想起躲避。师兄何等功力,又是盛怒出手,我立时口鼻喷血翻倒在地,若不是有自个儿的内力护体,怕是当场便已重伤。我爬起来瞧着他。他显得有些懊悔,朝我走了几步,但随即又忍住,脸面通红的指着我,连手指都在不住颤动,他说:‘丁子阳,朕当真瞎了眼,同你称兄道弟多年,没想到你竟是这幺一个心怀龌龊的畜生。’”
银柳拍案而起:“他是猪脑子吗?”
丁子阳微微一笑,道:“现在回想起来我还觉得有几分尴尬,那时更是恨不得有条地缝钻进去。但龙潜宫又怎会有地缝?我羞愧万分又万念俱灰,脸上虽疼得厉害,却不及心里万一,我只愿躲起来再也不和师兄相见,什幺尊严什幺情谊,统统不想要拉。我跪在地上不停叩头,额头磕出血洒在地板上,又星星点点溅在自己脸上。可师兄更生气了,他居高临下的瞪着我,眼珠快从眼眶里迸出来。他说:‘你喜欢磕头,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