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义又是一阵错愕。王峻如此神态异常,使得他还以为王峻报了必死之志,然则听王峻话中地意思,好像完全不是这么回事……
王峻笑笑:“虽然看不上,我还是劝你学学冯道那老匹夫,读书人里没有谁活得比他滋润。”
说着,这位跋扈宰相轻叹了一口气:“明日一早我要进宫去见文仲,便不送你了!”
说着,他挪动步子。缓缓而去,一面走一面道:“回老家去,若是有心,今年解试不妨入场一试。以后地日子,是读书人地天下了……”
“天要变了……”
……
“陛下,王丞相请见……”
黄门都事的禀报让郭威一愣,他将手中正在批阅的奏章放下。挥手道:“请秀峰兄进来!”
黄门都事走到殿门口,对殿外的王峻谄媚地一笑:“丞相,陛下请您进去!”
王峻上前几步,来在大殿门口。立定身躯沉声道:“唱名!”
那都事一愣,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
“唱名——”王峻瞥了他一眼,加重语气道。
大臣觐见君王唱名乃是古制。只有那些获得“赞拜不名”荣誉的元老重臣才可以免去名姓只唱官名。不过这一制度在现在这种乱世执行
严格。特别是像王峻这种和皇帝关系铁得不能再铁以随时随地进宫面君。就算夜间宫门已经关闭落钥,他硬要进宫也无人敢拦。平日里除非大朝封拜,王峻面君极少有唱名的时候,今日这是怎么了?
然而这种事情,却不是一个内侍可以过问地,那都事抿了抿嘴唇,捏着嗓子尖声唱道:“尚书左仆射、门下侍郎、枢密使、范阳节度使、平芦节度使、同中书门下平章事、国公王峻觐见……”
郭威一怔,立刻意识到今日有些不同寻常,他坐直身体,只见王峻一身朝服冠带的正装,缓步进了大殿。
看着王峻头上那顶三梁进贤冠,郭威一阵阵无语……
这种朝服,在这个时代几乎只有祭祀天地社稷祖宗的时候才穿,而那些以简约为理念的文人,甚至连这种大场合都以幞头圆领官袍代之,因此这种袍服正冠自隋唐以来渐渐有变成老衣地趋势,很多人都喜欢将这身衣服带到棺材里面去。
王峻撩袍跪倒,依照礼制向皇帝行了三跪九叩大礼,郭威正要赐座,却见他环顾左右之后极为严肃地问道:“陛下,史官何在?”
郭威越发觉得不寻常起来,本能地意识到有大事即将发生,他和颜悦色地道:“秀峰兄有话尽管明言,你我兄弟还有何话不好说?”
王峻正色道:“陛下,自三代以下皆有定制,君相论政,须有史官录起居!”
郭威的神色严肃起来,沉默了半晌,挥手道:“传起居郎直史馆康巽。”
黄门都事奉诏去了,于是这段时间内殿中的君臣二人便那么一坐一立默然不语,郭威半晌缓缓开言道:“秀峰兄,你是对朕封君贵为王有怨言么?”
王峻抬头看了看郭威:“臣不是有怨言,臣是反对!”
郭威道:“所以秀峰兄今日如此对朕?”
王峻笑了:“臣此来,与晋王无干!”
郭威苦笑了片刻,缓缓开口道:“侍卫亲军的那个杨凤铎,秀峰兄是否很想知道他地下落?”
王峻又是一笑:“臣知道,陛下知道他在哪里!”
郭威脸色沉了下来道:“韩通识大体,此事没有让外人知道,可是秀峰兄,下不为例!”
王峻轻轻一叹:“陛下,臣也不是为了此事来的。晋王开府之后,杨凤铎也好,李文革也罢,对臣而言,都已经没有意义了!”
郭威道:“李文革虽然鲁莽,却也是朝廷大臣,一方节镇,秀峰兄不该如此做!”
王峻语气依旧平淡:“该做不该做,都是为了陛下而做,既然现在有了晋王,臣便无事可做了!”
郭威哼了一声:“如此说朕倒还要谢谢秀峰兄了!”
“不客气!”王峻淡淡道。
郭威再也无言,半晌,起居郎康巽匆匆进殿,向皇帝行礼后坐到了廊柱之后,展开卷幅,提笔待录。
郭威这才挥手:“赐丞相坐——”
内侍黄门搬来坐席,王峻谢恩后踞坐在侧。
郭威板起面孔问道:“丞相请见,所为何事?”
王峻也板起面孔道:“臣此番上殿,是为国事而来……”
康巽抬头看了看两人,一脸迷惑之色,只得提笔录曰:“……乙未,枢密使峻觐见,上赐其座,问;‘卿何请?’,峻答:‘为国事’……”
郭威平复了一下心情,道:“丞相请言——”
王峻道:“宰相辅君王调阴阳理**,使卿大夫各司其职,职权至重,国器枢要,臣今日要参劾中书侍郎范质、三司使李谷二相懈怠职守阴结宗藩,请陛下罢二人相位,以观文殿大学士陈观、端明殿学士颜衍代之……”
郭威登时色变,在后面记录的康巽也是心神一震,一位宰相向皇帝参劾另外两名宰相,并同时提出了替代人选,在这位史官的记忆中,还从未有过这样地事情。这种行为本身虽然没有明文规定不允许,但是按照惯例宰相只能参劾比自己地位低的官员,即便参劾破例同级,也绝没有自行提议继任人选的道理,这时只有历朝历代那些把持朝政胁迫皇帝地权臣才干得出来地事情。
郭威忍了半晌,终于耐不住直接问了出来:“为何?”
王峻扬起头:“陛下是问臣为何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