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他们看来这不过是那个脾气古怪性格乖谬的李大将军又一个异想天开的新花样罢了,劳心者治人,劳力者治于人,这是千古不移的治世法则,老百姓从来都不必明白上位者的政策优劣,在没有切实感受到政策优劣之前,他们不会理会;在切实的感受到这一点之后,他们也只会将这简单地理解为治人者的贤愚——李大将军和李丞相都是爱民如子的好官啊……
上午周茂生一口气将五道新的州命宣讲了十二遍,台下听讲地人始终稀稀拉拉没几个,有的时候甚至一个人都没有。除了奉命守护讲台的节度府亲兵之外便只有周茂生一个人在台上口若悬河耍猴般宣讲着。这也难怪,他宣讲的都是枯燥无比的政策法令,即便用最通俗的口语白话说出来,也实在没有变文小说听起来有意思,终日为了生计奔忙的老百姓哪里有闲工夫去听他罗?
中午的时候亲兵们送来了午饭和茶水,周茂生一面吃着一面心中暗暗计算,这一上午,自己已经挣了六十文钱,这是往常自己劳作十几天也未必能够挣下的数目,这份工作虽然不堪。好在待遇还算优厚。
一个人独自坐在台子上踞案大嚼,这场面委实有些新奇,因此上午正式宣讲的时候没什么人肯认真听。此刻台下却聚拢了一些人,这些人一个个冲着台上指指点点交头接耳窃窃私语,大家都在猜测台上这个人是干啥地。
用罢了午饭,周茂生的体力恢复了些,见台下聚拢了数十个人,便抖擞精神,开始了第十三遍宣讲。
因为自说自话自言自语了一上午。周茂生的嗓子有些嘶哑,咬字也有些不准,有些话说得有点含糊,连他自己都觉得这遍宣讲地状态不好。但是台下原先看热闹的人却并没有散去多少,反倒一个个睁大眼睛直勾勾看着台上的周茂生,眼睛里闪烁着狐疑和不解,随着时间的推移,聚拢在台子下的人渐渐多了起来。
周茂生又宣讲了两遍,实在有些累了。见台下的听众渐渐多了起来,一个个交头接耳不知在说些什么。便拱了拱手。带着笑容问道:“各位父老,小生嗓子不好。有些地方说得不够清楚明白,还请各位父老原宥则个……”
众人面面相觑,半晌无人答话,周茂生正准备开始第十五遍宣讲时,台下突然传来了一声喝问:“你说的都是真地么?”
周茂生目光扫过去,却见一个身着仆人装束的中年男子站在人群中抄着手正看自己。
他笑了笑:“小生宣讲的乃是节度府钧命,乃是奉李大将军之命在此宣讲。是不是真的,这位大哥不妨少待几日看看,官府这便要开始丈量土地顷亩了,延安肤施两县沗在州治,当是最先丈量的,公田和免赋法令都已经由大将军签署,发到了各县,今年诸位的人头税都不必再交了……”
又是一阵窃窃私语,台下又有人问道:“有这等好事么?免赋的事情只听家里老人说过,咱们延州已经有一百多年没有减免过赋税了……”
这人问话的声音有些底气不足,显然对于公开质疑官府的政令有些胆怯,周茂生拱了拱手:“这位大哥说地是,小弟也是在本州世代务农,朝廷确实有一百多年不曾免过赋税了;不过官府似乎也已经有很长时间没有过减免赋税的州命了吧?是不是真地,小弟不敢妄言,不过既然是李大将军亲自签署地州命,想必还是有些好处的……”
说罢,他又拱了拱手:“诸位父老若是没有甚么其他地要问的,小生便要继续宣讲了……”
周茂生对于政令是否有效兴趣不大,不过这么问答下去,占用了自己的宣讲时间,少讲一遍便是五文钱飞掉了,那可是着实有些肉疼。
……
广顺三年三月初,一个消息开始在延州十县流传开来,新任延州节度的李大将军要在州治内推行新政了。
至于这新政究竟是什么,乡野间流传着各种各样的说法,有人说李大将军要均田地。在十县范围内实行耕者有其田,有人说李大将军变更税法实际上是更狠地收取赋税,所谓公田不过是将原先给主家缴纳粮租变成了给官府缴纳粮租,许多老百姓担心,以前遇上荒年缴不上租子还可以扛一扛,至多不过是主家逼得紧全家出去逃荒,如今主家变成了官府,只怕到时候缴不上租子便要被捉去坐牢了。
还有人说重新丈量土地实际上是为了侵夺田产,那些负责
胥吏都是些没见过的生面孔,手中拿着些奇形怪状的
经他们一量一算,原本的十亩地一下子变成了六亩,整整砍去了四成还要多。
从三月初开始,官府和军方开始在延州各县境内设置关卡,寻常百姓不禁,但是大宗的商队往来必须要有州府布政曹经商科开具的通行路引,否则货物不能出入延州。这委实令商家们头痛了一阵子,不过好消息却也有,传统的市易制度被取消,此后商家可以在延州十县的任意地方开设商号。而且免缴税赋,只是结算都要通过延州的丰裕柜坊在各县开设的分号进行,在拿到结算凭据后可以自各县地县丞处获得通商路引。而且根据额度不同,路引的发放机关也不同,百以下的交易可以在各县柜坊结算自县丞处开具路引,百以上交易则必须到州城柜坊总号结算到经商科开具路引。
这种全新的交易模式多少给大宗货物流通带来了些许不便,但是相比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