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永年是掐着点回中央党校的,夏夜的京密运河两岸黒魆魆的,有一种久别了的静寂。林大可破天荒地坐在了副驾驶的位子上,有几分释放压抑的兴奋。
“能通,你觉得吴东明这个人怎么样?”林大可以朋友的口吻毫不忌讳地问。
在丁能通心中,林大可的确是朋友,尽管他嘴上“林市长、林市长”地叫着,但是在心里他从来都没把林大可当市长看,还是当年皇县的那个豪气逼人的县长。
这就是丁能通的诡谲,心里的丁能通和表现出来的丁能通判若两人,没有人知道哪个是真实的丁能通,甚至他自己都不知道哪个是真实的自己。但是在东州官场上,林大可是唯一一个可以一眼就能看透丁能通的人,不是林大可有什么特异功能,而是丁能通面对林大可刀一样的目光,不得不卸下伪装。因为林大可是个眼睛里不揉沙子的人,别说丁能通披着狼皮,你就是披着羊皮,林大可都毫不留情地给你撕下来。
丁能通索性穿上皇帝的新衣站在林大可的面前,如此一来,林大可倒成了围观的人,丁能通这招以攻为守,每次与林大可单挑都管用。所以,林大可表面上把丁能通当部下,心里一直把他当作可以袒露心扉的朋友。
丁能通早就耳闻林大可与吴东明的关系非常微妙,但是微妙到什么程度,丁能通还不好判断,因为丁能通觉得自己对吴东明这个人还看不太明白。丁能通最不忍看到的就是当年肖鸿林和贾朝轩之间因争斗而腐败所酿成的悲剧重演,他琢磨林大可之所以直言不讳地问自己,吴市长这个人怎么样,一定是林大可从骨子里认为吴东明不怎么样了,要是顺着林大可的意思说,无疑会造成两位领导之间更深的隔阂。丁能通虽然很工于心计,但从来不做挑拨离间之事。
●【30.党性分析(4)】
因此,思忖片刻,丁能通用车载点火器点了一支烟,狠吸一口说:“是个想事干事的人。”
“你这个万金油的脑袋,没琢磨琢磨他想干事能干事的目的是什么?”林大可冷哼一声问。
“什么目的?”丁能通佯装不解地问。
“是为东州八百万人民谋福祉呢,还是为自己往上爬积累政绩资本呢?”林大可一脸不屑地问。
“应该两者都有吧,官当到他那个份上,离真正的封疆大吏只一步之遥了,一千里都走了,谁会放弃一步呢?”丁能通的眸子幽幽一闪,勉强一笑说。
“这就对了,别看只有一步之遥,差之毫厘,失之千里呀!”林大可肃然动容地感叹道,“能通,我知道你小子正在想办法巴结他,不然你也不会弄出一幅什么狗屁老道写的字糊弄他,还什么‘天口吐紫气,昌山日月来’,亏你小子能想出来,我提醒你,对吴东明最好还是敬而远之。”
“怎么,你发现什么不对劲的地方了?”丁能通试探地问。
“我问你,习涛搞的那份《市长参考》都写了些什么,你这个驻京办的一把手不会不知道吧?既然是《市长参考》,为什么我这个主管市驻京办的常务副市长和其他几位副市长都看不到?你丁能通凭什么把驻京办搞成吴东明一个人的御用衙门?”林大可深不可测的目光轻蔑地一扫,颐指气使地问道。
“天地良心,”丁能通连忙解释道,“林市长,吴市长亲自交办的事,我这个小小的驻京办主任敢不做,莫非吃了熊心吞了豹子胆了?至于《市长参考》里的内容,我还真不过问,完全由习涛负责,现在习涛就相当于吴市长的驻京秘书,你说我怎么好插手呢?”
“恐怕不是驻京秘书,是钦差大臣吧。我看你小子不是不好插手,而是耍滑头不愿意插手吧!”林大可揶揄地戏谑道。
“既然你老大哥知道小弟身边有钦差,就应该理解我的难处。你最了解我,从来不干擦枪走火的事,我倒是担心你常务副市长大人出马一条枪啊!”丁能通不软不硬地说。
“行啊,你小子还知道提醒我,说明你还是咱老林的朋友,出马一条枪是俺的血性,在部队十五六年就养成了这点血性,改是改不了啦!”林大可笑着摇摇头,然后话锋一转,关切地问,“能通,我听说你和衣雪分手后,就再也没联系过,是不是有点太绝情了!”
林大可的话,一下子捅到了丁能通的腰眼上,片刻沉默后,丁能通低沉地说:“领导,我得跟你请个假。”
“怎么,良心发现,想去加拿大看衣雪?”林大可半开玩笑地问。
“我老母亲身体一直不好,两年没回老家看老娘了,想向你请个假,回家看看老娘。”丁能通深沉地说。
“我的瞎眼老母亲我一星期不回去看看心里就想得慌,你小子居然两年没回家看娘了,太过分了吧?我给你半个月的假,回去好好陪陪老人家!”林大可用教训部下的口吻说。
丁能通听了林大可的话,心里感到很温暖,他吞了吞口水想说什么,可犹豫着咽了回去,只是脚下一用力,奔驰车沿着京密运河驶向航天桥。
●【31.四合院(1)】
国务院及其相关部门对东汽集团谋求美国上市高度重视,在丁能通、李欣汝的大力斡旋下,只用了两个月的时间,金伟民就拿下了全部手续,再加上基金会运作得也很顺利,金伟民和纪东翔都看到了曙光。
去百慕大的前一天中午,正好是周末,金伟民和纪东翔特意在养蜂夹道胡同整修一新的四合院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