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云寥廊,清景风蛩。
已经是亥时,停舆巷口的馄饨摊主周召准备收摊。眼角不觉朝着巷尾深处朱阑碧甃瞄去的周召,心有凄凄。
声有洊雷之威,文有春露之滋,那么那位“方圭圆璧,名动万里京关。”的群王世子卫玠的倾城颜色,便是有蜀锦的艳溢淄毫,叫人心神超逸,须眉开张。
周召最近也常听客人说起,心中较为相信生的流韵绮靡的卫玠,过于垂丽天象,为上天所不容,所以自小生下来便是冉冉将病,力困怠竭,躯体有损。他的生母裴氏在生下卫玠后就香销玉陨,就是一例佐证。如果说自古天地垂青的英蕤与常人间所不同的地方,在于一碗水的多少,那么即将溢出卫玠这个玉碗金罍的水是欹斜的。
周召将桌椅旗幌收拾好,抬头望了望天,天色绀滑不流,冰光交贯,明天怕是有雨,“吴家二儿的伞坊有生意喽。”
周召酸涩的说着。
“脸儿美,鞋儿窄。玉纤嫩,白呦。”
“愁蛾浅,飞红零乱,侧卧珠帘卷呀。”
“老叟,摊子生意还做吗。”
哼着首滥调艳词被打断的周召,触目是位头戴皂帽的蓝衫男子,瞧不清面容。
周召腼颜笑道:“做生意哪有拒绝人的道理,老叟这就准备,您稍等些片刻。”
声韵微躁。
周召利索地将桌椅摆好,仔细擦拭,放上酱醋调料。
“锅炉要重新生火,需要半柱香的时辰,馄饨才会好,您先稍些歇会。”
“麻烦了。”
“说这话就客气了,以后常光顾。”
皂帽下露出的面容绝尘标致,正是几日前世人称道卓烁异采非凡的卫玠。
或是劳思困神,卫玠身体不见好转,一味“蓄素棚中”,只会沈腰潘鬓如不更衣,所以太医建议卫玠多作走动。
虽然不至于槁形灰心,若在以前,卫玠负文无力,或览略篇章,或典诰誓问,或曲操弄引,或吟讽谣咏。
可这次不同于往日,苦纷杂而莫显,卫玠并未揽文操曲。
月色最称风光,卫玠婉拒掉白日马车游览长安古迹,从而选择在夜间出行。
帝城夜宴游歇,朱阙通向阆苑,月桂星榆,云隐月现,觚棱分外明显。
霁月光风,草木欣欣,卫玠放俗事心下,抑扬爽朗。
“来嘞,馄饨好了,您慢用。”
卫玠捍下衫袖,取出筷子食用。
肃清风禁,斜汉耿层阁。
女子冰雪透香肌,姑射仙人,妆鸣蝉之薄鬓,照堕马之垂鬟。
周召看着这位寒玉细凝肤,衫裛翠微润的美貌女子,一时喉燥声窒。
骋纤腰于结风。
襟袖冉冉天仙人。
娉婷雅怀素态的女子走到周召的摊前,攒唇道:“老板,来碗馄饨。”
“好嘞,您瞧着,就来。”
几日前曾站在监天司连曜楼上,俯瞰长安风艳霏霏的鄣袂群主刘渝径直走到桌前,坐在卫玠的对面。
卫玠抬头轻视片刻。
颦月临眉,醉霞横脸。
女子转瞬眉峰蹙破,嫣然轻笑,卫玠和刘渝对视,还以轻笑。
写出“意得则舒怀以命笔,理伏则投笔以卷怀,常弄闲于才锋,凑理无滞。”这般飙骇世人,无扰文虑的女子大家壅滞,嫩脸敷红。
耿耿寒漏咽,裛露凝氛。
刘渝笑道:“我在家茕独,父亲博明,却万事在身,与其在家空叹夜雨滴空阶,不如来这座天下第一等的雄城,攒杂咏歌一番。父亲拗不过,便答应下来。
即便是到了这里,也仍旧是一个人吃饭,今晚露冷天高襟袖凉生的,就叨扰与姐姐一同吃饭了。
馄饨怎样,好吃吗?”
“好吃,质嫩爽口,温润细腻。”
碧梧转影,夜色如昼。
恬淡晏然的刘渝螓首不言。
“卫玠?”,刘渝试探地说道。
“嗯。”
“听你的声音骏爽朗发,分明是个男声,而男子中光采炜炜欲然,声貌岌岌其将动的人,除了传闻中北国燕地的昭明太子,南方陈国的陈思,怕也只有见之采蔚而情现的卫玠你了。”
“过誉了,卫玠当不得博瞻酿采炜烨枝派,及不上陶染前贤,笔取云谲文苑波诡的其他两位天骄人杰。”
若论摈古竞今,当世女子也不让与男子。仅我大汉便有女子大家姚斫梓,稍逊一筹的鄣袂群主,苑囿文辞,能使霞散绮,使月垂钩。人生在世,不让岁华晼晚,卫玠心中佩服。
我看你身着宝钏缃衫,有华实布濩,纵使是鄣袂群主刘渝,也差不离了。”
白烟袅袅,周召端着馄饨走来。
“馄饨好了,慢用,有什么需要再跟我说。”
“好。”
刘渝衫袖掩檀唇,轻抿了口汤水,轻笑道:“我就是刘渝。”
“荣幸。”
“荣幸。”
“若是真的岁华晚去,你会做些什么?”
鄣袂群主刘渝再次螓首,问道。
“如果是我自己的话,当在衡门之下,有琴有书,载弹载咏,爰得我娱。
朝为灌园,夕偃蓬庐,乐是幽居也不错。”
“我和你大同小异,有茅屋三间,清风穆然,独卧林泉,无利无营,少思寡欲,不须戚戚。
有故人过逢,和气蔼然,瀹茗奕棋,杯酒淋浪,因葺旧庐,疏渠引泉,周以花木,日徜其间,旷然自适。”
清谈间焱焱纷纷,若尘埃之间白云。
逢人不说人间事,便是人间无事人。
两人不约而同的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