嘴里说着,铜雀从袖子里掏出好几张纸,手指沾着吐沫一张张翻给建文看。建文凑近一看,原来竟都是账单,大到贿赂王参将的财物,小到搬迁损耗的一根钉子,账目细致入微、令人发指,把建文看得阵阵头痛。他想起在航图室七杀和铜雀说起过讨要债务,他当时还以为只是开玩笑。
“这是要扒掉小老儿最后一条亵裤啊!最毒莫过妇人心,这古话说得真是不差。”
“骑鲸商团不是富可敌国?我看这点小钱对老先生应该不过是九牛一毛吧?”建文知道铜雀肯定是在演戏,骑鲸商团几乎垄断了东南海上贸易商路,一年的收入足够买下个南洋小国,你说骑鲸商团的会长没钱,那天下就没有有钱人了。
“太子有所不知啊,”铜雀继续做出有心无力的样子,居然掏出个铜边黑珠的小算盘拨拉给建文看说道:“骑鲸商团表面看起来雍容华贵,其实只是个空架子。光商团在各国雇佣的人员就不计其数,这些人的薪水足够让国王破产。更何况你也看到了,这海上的海盗和各国官吏哪个不要打点?再加上海关的关税、苛捐杂税、战争和海难造成的损失……”铜雀每说一项就拨拉一个算珠,等他算完,小算盘上的算珠几乎都快不够用了。
“好啦好啦,老先生想必是看上我有什么值钱的东西?青龙船和玉玺是断断不可的,海藏珠我倒是想给你,可你也拿不去啊。”建文打住铜雀的话头,他在听铜雀絮叨时一直在看阳光灿烂的窗外,外面人声鼎沸,腾格斯的大嗓门响亮得很。他急着想出去散步,实在不想继续看铜雀演戏。
“小老儿出身低微,那青龙船只有太子这般尊贵人物才能操纵得,要它做甚?再说,为了太子老夫就算倾尽家财也无怨无悔。只是骑鲸商团的预算支出本非老夫一人能独断,若是再赔偿七杀这笔巨款……怕的只是将来花费尚多,不知老夫资财可否够支应到佛岛。”
铜雀虽说老奸巨猾,但话说得也确实有理,建文暗想:“我现在孑然一身,值钱的东西就一条青龙船,他既然说不要,那且听他如何讲。”便说道:“只要是我拿得出的,老先生尽管开口,我没有不给的道理。”
铜雀略微沉吟,近前一步压低声音说:“你也说了,我对七里有支配权,那么请把她让渡给七杀如何。”
阿夏号的水手都是女人,她们虽然干着和男人没有区别的工作,性格豪放得也像男人,爱美的本能却无法抹杀。在不想影响干活的条件下她们也会戴耳环甚至化淡妆,她们头上戴着的水手头巾五颜六色,完全是根据个人审美而定。
她们围成一圈,远远看去仿佛五颜六色的鲜花在盛开,腾格斯在这百花丛中端起一只大碗“咕嘟咕嘟”喝下满满一海碗烈酒,然后将碗摞在桌子上小山般的碗堆顶,观看的女水手们发出“哇噢”的尖叫助威。
“二十碗。”对蒙古人来讲,喝酒就如喝水一样平常。腾格斯面不红心不跳,看着罗刹女战士。
罗刹女战士脸早已变成青色,虽说罗刹人生于极北苦寒之地,生性好喝烈酒,但他们的酒量和血液里都流淌着烈酒的蒙古汉子相比只能甘拜下风。
“说好的,你要是输了,就要告诉俺你的名字。”腾格斯瓮声瓮气说道。
罗刹女人数数自己桌子上的碗,只有十九碗,以她的酒量这已然是极限了。没想到腾格斯这汉子上船就晕,哭哭啼啼又吐又叫的,一旦落地却生龙活虎,酒量更是了得。
“可是……我怎么能把本名告诉他?”
罗刹女战士有些后悔了,腾格斯缠着自己说俩人一条船那么久,不肯告诉他自己的名字,真是不够朋友,自己随口说“等你喝酒能喝过我再说”,谁知这愣小子当了真,真的嚷嚷着要和自己拼酒。可是,女人的名字怎么可以随便告诉男人?
她脸一热,伸手又去拿酒瓶,眼前的酒瓶似乎变成两个,她抓了好几下才抓住。
“要不……就当平手吧,俺看你不行,可别勉强。”腾格斯见罗刹女战士抓酒瓶的手抖得厉害,知道她醉得厉害,想要制止她。
“少废话。”罗刹女战士将挡在眼前的卷曲金发朝后拢去,端起酒碗“咕咚咚”几口将酒喝光。
“啪”
酒碗掉到地上摔得粉碎,罗刹女战士感到天旋地转,腾格斯的脸和围观水手们的脸融到了一起。
“安娜斯塔西亚·尼古拉耶维奇·切尔亚尼克·伊凡诺夫娜·亚历山大·彼得罗夫斯基·康斯坦丁·萨维里奥诺维奇·**莎·奥尔良基·伊万诺耶夫娜。”罗刹女战士喃嚅地说着自己的名字,扶着桌角“咚”地滑到地上。
“什么鬼玩意儿?人名字怎么那么长?俺怎么记得住!”
腾格斯没想到罗刹女战士名字长得一大秃噜,他一个字也没记住,还想再问个清楚,对方早醉成一滩。
“嘢——”
围观的女水手们发出惊雷般的欢呼和掌声,她们围上来,争先恐后把腾格斯和不省人事的罗刹女战士高高举过头顶。腾格斯不知她们要干什么,吓得直喊叫,举着他的女水手也不搭理他,欢呼着高举两人朝着罗刹女战士的船舱走去。
腾格斯在高处看到不远处建文和铜雀正从主船上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