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四目相对,都是一副要吃人的样子。
良久,程浩才继续说道:“你为什么一定要把她从我身边带走?你觉得你是救世主在拯救她吗?你不要太自以为是了!她对你来说算什么?你自己知道吗?你把她放在哪个位置,你知道吗?你不是没有机会带走她,可是你还是犹豫了对不对?你还是想战胜你的父亲,你还是放不下你的公司对不对?”
倪琨脑子里“嗡”了一声,他突然间想起那天晚上见到小园的情景。
她跟他谈了很多关于梦想,关于坚持的话题,却没有意识到那是小园在试探自己的态度,在做着什么艰难的选择和决定。
“是小园求我的,她为了你连底线都不要了来求我!你就是这么保护她的?就凭你还想带她走?”
程浩狂吼着,像疯子一样歇斯底里的说出这些话,那是他心里的伤口再次撕裂,让他痛到想去死。
一时间,倪琨突然觉得心里那股火焰全部熄灭,只剩下一种莫名的悲哀与寒冷。
是的,直到这个时候他才明白自己错在了哪里,原来在自己心里那个天平上一直都是倾斜的。
原来自己的胜利,竟然是向小园用她自己去换来的。
看到倪琨像泄了气的皮球般低下头,程浩也突然没有了底气,他声音哽咽缓了很久这才说道:“你不用担心,我会好好照顾她的。我真的爱她,她是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人,我真的不能没有她……”
还是第一次听见他用这样的口吻说话,好像一个孩子在乞求大人不要拿走他最心爱的玩具。
在倪琨的心里程浩一直都那样的倔强,就算钢刀架在脖子上都不会低头服软,可是现在他却用这样的语气在跟自己说话。
纵使他将自己玩弄在股掌里,纵使他赢的漂亮让自己没有回旋的余地。
向小园真的是他心底最柔软的地方,可是这个弱点他却没有办法去掩饰。
“程浩,记住你今天的话!如果有一天你敢违背此言,我一定将你碎尸万段!”
说罢,倪琨摔门而出,只留下程浩一人仿若石雕般静立在屋内。
北风呼啸,窗门大开。
洁白如雪的窗帘被一只看不见的手狠狠拉扯着,然后毫不留情地摔在墙壁上,仿佛张牙舞爪的魔怪。红木书桌上摆放着一本尚未阅读完的书籍,在大风的带动下,快速的翻页。
倪琨逆光站在屋子正中央,身体笔直而修长,他的短发被狂风吹得乱纷纷,他却丝毫不在意,全神贯注在自己手中的小提琴上。
曲子带着浓烈的中国风,时而呜咽,时而抽泣,时而高亢激昂。仔细凝听,才察觉他拉奏的曲子竟是京胡的名曲――《夜深沉》。
在这样一个伸手不见五指伴着狂躁北风的深夜里,这样的一首曲子,让人心头忍不住萦绕一股莫名的凄婉、悲凉……
倪琨紧闭着双眼,凌驾在狂风之中,双手和小提琴合为一体,节奏越来越快,音调越来越激昂,身体随着节奏,激烈的晃动着。
琴弓在琴弦上划动,仿佛犀利的刀刃在划过他的心。
突然倪琨大叫一声将手里的小提琴狠狠摔在窗棂上,金属的窗棂将琴身击了个粉碎。
小提琴的碎片掉落在地板上,传来沉闷的回音。
他注视着静躺在地板上小琴提的残骸,胸口起伏不定,脸色因激动泛着一丝绯红。
“小提琴也能拉京胡的曲子吗?那我一定要听听。”耳畔仿佛还回荡着熟悉的声音。
还记得那时向小园在舞台上神采飞扬地用京胡演奏着这首曲牌,还记得在落叶纷飞的教堂门前她望着自己那如花办的笑靥。
可是她今生注定无法听到自己为她练的这首《夜深沉》,自己对她保护的承诺全部成了空谈,反而需要她用她本身去给自己换取今天所谓的胜利。
他像一个被封了“兵不血刃”的将军般,胜利的如此可耻,可耻到他不知如何面对世人。
这就是他一直以来所渴望的吗?战胜那个人真的是那么重要吗?
这个结果真的是自己追求的吗?
他颓然地跌坐在地板上,听着耳畔狂风的呼啸――夜真的很深很沉,仿佛永远见不到黎明的踪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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