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到了苍空阁的门前,刘夕阳才对身后的周泰说道:“周大人啊,这齐州城待着还顺心吗?”说完便进了苍空阁。
周泰人生第一次进了烟花之地。这不符合他的身份,更不符合他处世的准则。可这位大人物早不说晚不说,偏偏在入了这地方之前开口说话,自己不回答也不行……难不成这人指望这污浊的地方能够辱了自己的礼义廉耻?哼,大丈夫有所……
“哟!我当是谁呢!原来是周大人啊。”老鸨子在刘夕阳的示意下来到了周泰身前,“什么风把您吹来啦?今天想着体恤一下我们苍空阁的民情吗?周大人您尽管放心,阁子里这几天正好有几位清倌儿闲着无事,想着见见红,您可要赏个脸哟……”
周泰哪见过这些?而立之年的他血气正旺,娶个三妻四妾才叫正事,这欢场污了名声那是断然不行的!正准备严词拒绝,又听见刘夕阳开口说道:“周大人,这齐州城待着很顺心吧?”
这两句话都是问句,可这意思全然不同。周泰急忙拂袖甩开老鸨,紧走了几步跟上刘夕阳,摆出一副自认为凛然的表情对其说道:“回大人,这齐州城待着一点也不顺心。”
刘夕阳笑了笑,将周泰请进了内宅,吩咐丫鬟准备茶水后,他笑着对周泰说道:“既然不顺心,为何这七年多的时间,周大人能安心地在这齐州城做一个小小的通判?”
周泰叹了口气。他也不想啊!可谁让这云泽的官场水深的令人发指呢?想到此处,周泰下意识地回了一句:“qín_shòu把持的庙堂,朽木充斥的朝廷,不去也罢……”说完,他心中一惊,瞬而转凉。
刘夕阳哈哈一笑:“长启二十七年的状元郎,秦相的门生,如今说出这些话……周大人,是不是不妥?”
周泰颤颤巍巍地拿起茶盏,慢慢地送到了嘴边——喝口茶,就不用说话了。
刘夕阳端起茶,吹了吹茶叶,自顾自地说道:“长启二十七年入了翰林院,三天之内连续得罪了七位学士,第四天被贬为编修,第七天便被排挤出京。秦相念师徒情分,给你在外谋了个通判一职,兴许没想着有一天你能杀回永泽,可也没想过被一个王元修给压迫成这田地吧?长启二十九年,齐州大户吕家打点了千两银子,想着让你对一起命案撤讼,你拒绝后莫名被王元修罚了半年的俸禄;半年后,赚了这辈子第一笔油水——当然,周大人的字颇有几分秦相的风采,骗几百两银子不叫难事;三年后,终于收了第一笔银子,不顾夫人的哭闹当即娶了一房小妾,小妾是齐州本地人氏,你有个妻弟在城西的回味楼做账房,他贪了几个钱财的事情是你出面给压下来的……一年前可算学会了心机,秦相大寿时你送的那把扇子啊,京城玉家给的估价可是万两以上……”
周泰艰难地吞下一直含在嘴里的茶,面如死灰地望向刘夕阳。刘夕阳嗑着瓜子接着说道:“周大人莫慌,我先问你件事情。你这是学会了官场这一套了,对吧?”
对吗?
周泰艰难地摇了摇头。刘夕阳拿起许多愁的贻贝干,走到了周泰身前,递了上去,“还没学会啊?我有个重任要给你,这可怎么办?”
周泰接过贻贝干,也不管这是什么直接扔进了嘴里。他在想,这么难吃的东西要如何表现出来人间美味的感觉?
刘夕阳不等他多想,直接说道:“这样吧周大人,你学会了官场这一套再来找我吧。我一会要宴请齐州王和李大男,我就不留你了……对了,你猜知府王元修会不会舔着脸跟来?”
周泰没有猜。他浑浑噩噩地走了出去,也不管这样做是不是唐突。许多愁看着周泰那丢了魂的状态,不解地对刘夕阳说道:“少爷,你这御人之道,略微诡异啊。”
刘夕阳拍了拍衣襟上掉落的瓜子皮,无所谓地说道:“驭个屁的人,云泽官场里有人么?”
“那是什么?”
“qín_shòu啊。周大人说得对啊。”刘夕阳乐呵呵地回道,“等他什么时候撕掉这层人皮,咱什么时候用他。一会请齐州王和你老丈人吃饭的时候,你要装出来冷酷无情的世外高人模样,有没有难度?”
许多愁想了想,“挺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