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喝完酒,已经很晚了,张大飞有些醉意,很郁闷地在校园里晃荡。张大飞慢慢地走着,黑色的影子在昏暗的路灯下越变越长,他觉得自己这辈子,有三个愿望永远无法实现了:早恋,早婚,早生。他一个人走在诺大的校园里,远远看去,像在原始森林里晃荡的野人。他的身影渐渐融入了这漆黑的夜色里。
走到行政楼前,张大飞一时冲动,就跑到行政楼楼顶去吹风。楼顶呼呼的风,让张大飞的心情稍微平静了一点,但是,一想起诸葛大师说他有可能终身光棍,他不禁郁闷地点燃了一支烟。他觉得冷风一阵紧似一阵,眼前美丽的笔架山变得冷落,到处都是一片残花败叶,萧杀的气息弥漫在校园里。张大飞抽完烟,把烟头随手一扔,就跑回来宿舍,一边跑还一边大叫。那凄婉的嚎叫声,在整个笔架山里,不断回响。
吴应熊这才想起,这禁烟的源头,原来是张大飞,于是让他千万别说出去。他现在的想法,也是多挣点钱,将他的弟弟和姐姐,还有父亲接到江城来住,一家人团圆。至于阿九公主,除了偶尔的书信来往,互相问候,暂时联系不多。
一场秋雨过后,天气突变,笔架山上已经渐渐有了凉意。从法大广场看山上的枫林,绿荫之中已经渐显黄意。坐落在广场旁的孔子楼,是法学院的学生经常上课的地方。
一个空气清新、阳光正好的上午,氤氲的晨雾早已散去。在孔子楼102阶梯教室,孔上古身穿长袍,头裹头巾,脚穿布履,一副大儒的标准打扮。熟悉他的人都知道,这身行头,一年到头都不会换的——至于洗不洗,没人知道。这些年来,孔上古唯一的两处改变,就是头上的黑发渐渐变白,脸上的皱纹慢慢增多。
课本也没有变。孔上古喜欢照本宣科,不过不是对着教材,而是那本带着厚厚粉笔灰的讲义。他最引以为豪的事情,除了孔子第x代子孙的身份,就是年轻时参与起草了政府的多条律法。
上课的时候,他经常拍着手中那沾满厚厚一层粉笔灰的讲义说:“你们看,xx法第多少条多少款,就是根据我手中这本讲义上的第几章第几节的内容改编的。”然后,只见无数的粉笔灰在从屋顶的缝隙中透射下来的光线里飞舞,第一排的女生晕倒一片——她们吸入粉尘过多。
“法律的基本精神是人人平等……法有良法和恶法之分……法律不仅保护好人,同样保护坏人……”孔上古照例,先**律精神。孔上古讲到第二十分钟的时候,讲台下面的同学已倒了一半,有几个男生,坐在第二排也照睡不误!坐在阶梯教室后面的女生,手在桌子下面的裙底忙碌着,还发出很不和谐的叫声——她们在玩手机,不时发出怪笑。已经上课了,还有学生陆陆续续推门而入,连招呼都不跟老师打,偷偷溜到座位上。上课睡觉。这种没礼貌的行为让孔上古感到很愤怒。
“有的人死了,他还活着。有的学生活着,却******睡着了。”孔上古心里感叹道。
吴应熊坐在下面,低着头,全神贯注在纸上写着什么,像是在做笔记,但又像在偷偷给旁边的女生写纸条。
“古代的法律,刑不上大夫!”孔上古开始讲解古代法律的第一条准则。这时,吴应熊站了起来:“孔老师,你刚才说了,法律的基本精神是人人平等,为什么当了大夫以后就可以不用刑?”
“这是祖宗定下的法律。”孔上古第一次听到有学生对朝廷法律内容表示怀疑。他读书时,也没有思考过这个问题,只好敷衍吴应熊说。
“恐怕这个祖宗,早就是大夫了吧?有以法谋私之嫌!”吴应熊笑道。
“吴应熊,你竟敢数典忘祖,坐下!”孔上古一生最重礼法,不喜欢学生对祖宗的东西有任何怀疑。
“孔老师,我只是怀疑制定法律的人为什么要把自己排除在法律之外,难道他们都是一些贪赃枉法之徒。”吴应熊坐了下去,对旁边的同学大声说:“祖宗之法,并不一定就可靠。”
“哼,你好大的口气,你有什么资格怀疑老祖宗的东西?”孔上古的教鞭敲打着讲桌,愤怒而扭曲的脸,显示出他已经气急败坏。
“我认为汉朝的法律还有漏洞:用钱赎罪。这样有钱人岂不是可以逍遥法外?没有钱的人岂不是只能饱受****。比如西汉著名历史学家司马迁,就因为家里没钱赎罪,被割了小和尚,这样的法律是不平等的。”吴应熊争锋相对。
“司马迁因为被阉,继而闭门作《史记》,名留青史……”孔上古准备借题发挥,教导学生们要在逆境中刻苦学习,发奋读书。
“愿意割了自己的小和尚,而名留青史的同学,请举手。”吴应熊又站起来,环顾教室。教室里,200多人哄堂大笑,没有一人举手,不少男生还不由自主地摸了摸自己的小和尚。
“自宫不一定成为司马迁,还可能变成东方不败或岳不群。”一个叫令狐冲的学生站起来说,此人明显是金庸迷!
“你,你……道德败坏。”孔上古指着吴应熊,无言以对,气得胡子都快断了。
“我并非道德败坏,而是不愿遵守恶的道德。”吴应熊据理力争。
“恶的道德?道德还有恶的?”孔上古仰头大笑:“道德都是劝人向善的。”
“怎么没有恶的道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