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 统一天下,这是嬴政和李斯的共识,但将韩国作为第一个牺牲品,嬴政却别有顾虑。嬴政回答李斯道,统一天下,安定苍生,此先王之夙愿,寡人不敢辞也。廷尉以为当先取韩国,寡人却以为,韩国不宜先取。韩事秦三十余年,名为诸侯,无异郡县。以秦之强,攻韩之弱,旦夕可下。廷尉当知,灭韩与灭周室不同。周室早已名存实亡,虽然灭之,诸侯皆以为事不关己,不以为意。然韩国一灭,诸侯必有唇亡齿寒之感,震恐之下,同仇敌忾,燕赵齐楚四国为一,合而攻秦,秦将奈何? 嬴政又道,燕,小国也,不足为虑,然赵、齐、楚,皆万乘大国,尤其赵国,与我秦相抗多年,屡败屡战,最为寡人深忧。寡人以为,欲取天下,必先取赵国。灭韩,天下震恐而已。灭赵,则天下丧胆也。以趁胜之师,伐丧胆之国,有如海纳百川,风卷残云,天下垂手可定也。 嬴政鲜明地亮出了自己的观点。然而,李斯可不是应声虫,唯嬴政马首是瞻。灭了韩国,其余五国到底是因为害怕而争相讨好秦国,还是因为恐惧而联合起来###秦国,谁也不能确定。李斯于是说道,大王所虑高远,然赵国强盛,取之非一日之功。以臣之见,可张扬灭韩之议,使天下皆知。不发一兵一卒,而有试探五国之效。观五国之动静,因而应之。五国自谋保全,则灭韩可以。五国欲救韩,则已知其向背,首谋之国,迎头击之,从谋之国,分而化之,则舍韩而灭五国可以。 今天的美国,便时常采用此一策略,往往由国内的某个议员发难,抛出个凶狠的构想,比如说制裁某国,攻打某国,试探国际社会的反应,看看有多少人站在自己这边,又有多少人站在对方那边,然后定其行止。万一公愤太大,也还可以议员辞职,丢车保帅。 李斯言毕,嬴政称善。于是,很快,秦国将要进攻韩国,不是为了占地,而是为了赤ll地吞并。这则消息,和那个要来的人擦身而过,背道而驰,来到了韩国,也来到了燕赵齐楚魏五国。那么,这则事先大肆张扬的灭韩计划,会不会引爆出一场天下大战,还是仅仅放一个哑炮而已站
第一百九十四部分
第一百九十四部分 嬴政十年的岁末,咸阳街头,出现了一个葛衣竹杖之人。他看了看这座西方的都城,轻轻地叹了口气,终于到了。 这人已是年逾花甲,须发尽白,然而却目光锐利,气度辽阔,丝毫无垂暮气象。 通常,当男人沉醉于一个女人之时,总会想象那女子在遇见自己之前的模样,更为年轻时的模样。而女人则恰恰相反,当她们爱恋上一个男人之时,往往忍不住会去幻想那男子老去之后的模样。然而,无情的却是,如何变老是一门深奥的学问,需要运气,也需要实力。总之,没有几个男人能够优雅而光荣地老去。而眼前这位老者,却让人有一种冲动,如果非老不可的话,就要老得象他这样。 老者昂首阔步,穿行天地,如鱼在水。其势有如刀锋,切割人群,不可阻拦。适逢蒙恬打马而过。蒙恬的坐骑,乃是匈奴进贡的汗血宝马,天下名骑,而这畜生似已通灵,能感人意,行至老者跟前之时,忽然长嘶人立而起,仿佛为老者的力场所惊惧。蒙恬大惊,又见老者面容特异,连忙下马,恭敬地问其姓名。 老者恍如未闻,自顾而行。蒙恬低头碎步紧随,固请。老者叹道,世外之人,早已无姓无名。 蒙恬再问。老者这才开始正眼打量蒙恬,许久,目中渐有暖色,于是嘟哝出两个含糊的字——尉缭。(注。) 蒙恬的从人都在纳闷,尉缭?没听过这么号人。然而,蒙恬却是如遭雷击,面色大变,几乎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 尉缭!传说中的尉缭! 在蒙恬刚开始发蒙认字的时候,便在祖父蒙骜的督导下,无数次地读过一部名叫《尉缭子》的兵书。要知道,先秦之时,写一部书不容易,读一部书也不容易。尤其是兵书,寻常人更是难得读到。蒙恬乃是将门之后,资源的占有自非普通人家子弟可比。《尉缭子》其书残缺,仅得一十二篇,尽管如此,蒙骜对这十二残篇的推崇,更在著名的《孙子》之上。而蒙骜对《尉缭子》的推重,自然也影响到了年幼的蒙恬。蒙恬曾问过祖父蒙骜,如此之牛的尉缭,如今安在?然而,对这个神秘的尉缭,蒙骜也是只见其书,未闻其人,于是答道,尉缭想来当是前代的某个世外高人,怕是早已物化多年,无缘得见了。这个回答,曾让蒙恬唏嘘良久,恨不能与尉缭同世相处,一睹斯人神采。 今日何日兮,竟能得遇尉缭,活生生的尉缭。偶像就在眼前,蒙恬内心一阵前所未有的激动。曾几何时,蒙恬每读《尉缭子》,心慕手追,想见其为人。今日一见,果然没有失望。尉缭其人,一如其书,冷峻肃穆,睿智犀利。 一贯潇洒的蒙恬,居然也变得有些紧张不安,面对自己儿时的偶像,他连话都说得有点结巴。蒙恬道,小子蒙恬,乃秦国故将军蒙骜之孙,先生的忠实fa。得见先生,实乃三生之幸。 尉缭只是淡淡地哦了一声,道,原来是蒙骜之孙。蒙骜,亦良将也。 蒙恬的从人听不下去了。蒙骜何许人也,曾打得六国闻风丧胆的秦国三军统帅,到了这个老头口中,仅给了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