粉蝶和她隔着一个座,这时候把一只白雪诱人的手臂伸过来,在她肩膀上一按,噗嗤一笑,说:「妳找了一个妹妹,就完全变成个大家长的模样了。说这些酸话做什么?我今天是打定了主意来白吃一顿的,可不管别的。」
听得周围莺莺燕燕,都响脆地笑起来。
很快,伙计把热菜端上来。
头一道,就是热气腾腾的一大盘酱骨架。
接着就是氽白肉、猪肉炖粉条、地三鲜、锅塌豆腐、抓炒里脊、扒三白。
再加一条红烧河鱼,一盘香菇青菜,一大碟白菜饺子。
虽然算不上顶名贵的菜,但看起来热热闹闹,显出东道主的热忱来。
梨花亲自给宣怀风斟酒,说:「宣副官,今天我多了一个妹妹,可都是托您的福。我知道您不爱喝酒的,也不敢勉强,这一顿饭,只敬您这一杯。再接下来,请您随意,如何?」
她这堂子里磨练出来的交际的手腕,比舞厅里的跳舞明星也可以媲美,fēng_liú婉转,巧笑倩兮,很得人意。
宣怀风正怕应酬时要喝酒,听她这样说,顿时舒服了不少,微笑道:「多谢体谅。好,我饮这一杯。」
便饮了一杯。
梨花说:「不怕您笑话,我不是个会挣钱的人,今天这一顿,我是尽我的能力了。这一家馆子,我很喜欢它的口味,所以请人吃饭,都挑的这里。恐怕您嫌脏,特意多给了十块钱,叫他们做菜的师傅把东西弄得格外干净点。您意思意思,多少吃一口吧。」
宣怀风说:「妳这样费心,反而是我该不好意思。」
拿起筷子,左右看了看,十成里有八成是大荤菜,油汪汪的,若来的是白雪岚,那倒合他胃口了。
宣怀风挟了一块豆腐,又挟一块香菇,都吃了,对梨花说:「味道很不错。」
他吃了两个白菜饺子,便又亲自拿过酒壶来,斟了一杯,说:「我酒量不好,刚才一杯,再加这一杯,就该撤酒杯了。这一杯,我敬妳们姊妹,乱世里能够相遇相知,殊不容易。来,祝妳们这可贵的姊妹之情。」
他是主客,又是席上唯一一个男宾。
一举杯,倒惹得座上的女子们都举起杯来凑热闹,包厢里顿时撞了许多串风铃般,响起各种清脆动人的笑语。
大家一起饮了一杯。
梨花把喝空的杯子放下,悄悄扭过半边身子。
宣怀风一看,她倒像在拭泪,有些惊讶,小声问:「妳怎么了?」
梨花轻轻摇了摇头,抬着睫毛,瞅了宣怀风一眼,好一会,才低声说:「您不知道,我心里实在感激您。为着拿我们取乐,面上敷衍我们的客人,我见得多了。但您……真是一个实实在在的好人。像您这样的人,我原以为只是写在书里的。」
小飞燕坐在梨花身边,也发现梨花神情不同,料想她是触景伤情,便把身子探过来,握了梨花的手,软声道:「姊姊,妳别哭。以后我们是姊妹了,妳有什么事,只管和我说吧。」
梨花反握了她的手,说:「妳真是一个好妹妹。」
往小飞燕脸上一看,却忽然神色一动。
这二等馆子,为了省本钱,包厢只在中间挂了一个电灯。小飞燕刚刚进来时,梨花也没注意,这时候一抬眼,正好小飞燕又转过来,脸被电灯照着,顿时被梨花瞧出了问题。
梨花说:「哎呀,这是怎么弄的?撞着什么了吗?」
轻轻扶着小飞燕的头,往灯光下看。
她的额头,肿了一个小小的包。
周围那些女孩子们听说了,都探头过来看,问:「怎么了?」
小飞燕被这些人盯着,很不好意思,笑着说:「只是我刚才坐汽车来的,不小心在座位上栽了一下,正巧撞到车门上。这一点点事,回去很快就好了。」
梨花说:「妳也真不小心。再这么不留神,姊姊可要为妳伤心的。」
粉蝶看她们姊妹感情如此好,很是羡慕,把手上拿着吃饭的木头筷子,反着在小飞燕脸上轻轻一戳,笑道:「妳得了这个姊姊呀,可真占了大便宜了。瞧瞧,才正吃结拜宴,这就为妳伤心上了。幸亏妳说得明白,是不留神自己撞的,要是在公馆里挨了人家的打,让妳姊姊知道了,不定要提刀子上门,为妳讨公道呢。」
小飞燕咬着细白糯米牙,笑得甜甜的,说:「公馆里的主人,都是很有知识的。我现在伺候的男主子,又不伺候女主子,怎么会挨打?」
粉蝶问:「妳觉得只有女主子打女佣吗?」
小飞燕说:「这我是有经验的,女人打起女人来,那才叫不留情。我从前几乎就被团长太太打死了。」
粉蝶反驳说:「男人打起女人来,还不是一个样。我们楼里一个姊妹,被一个什么司令叫了条子,到他行馆里伺候,无端端挨了好几个耳光呢。」
这件事,舒燕阁里的姑娘们都是知道的。
听粉蝶说起,都很气愤,纷纷骂那军阀太欺辱人。
她们只是弱质女子,又干了这一行,受气挨打都无可奈何,只能在背后骂两声出气。这下姊妹们坐了一桌,又都喝了一点酒,说起这个叫人不甘心的事来,一时竟把当主客的宣怀风晾在一边了。
骂了好一会,/d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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