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帆过了一会儿又说:“何葭,不要怪远征。你们是没有前途的。我看得出他很后悔很自责。他来深圳不久,工作刚刚安顿下来,生了一场大病,高烧不退。我跟春明都在外地出差,不知道,他就一个人在宿舍里挺着,差点死掉。后来陆小雅从西安过来,先去他那里看他,才叫了救护车把他送到医院。这么久以来;我都没见他开心地笑过。”
水库(中)
何葭的心如同有猫爪在抓——那个时候,他是不是觉得无颜面对,一心求死?
“陆小雅也很不容易,”张帆说,“那么漂亮骄傲的一个人,放下身段,无怨无悔地为他做事——她为他做饭,为他洗衣,对他关怀备至——一腔热情,就算是石头也会被熔化。”
呵,这些事情,都是沈远征为她做的。他给她煎荷包蛋,他给她洗厚重的牛仔裤,他们买一杯饮料,你喝一口,我喝一口,他拿出参加辩论赛的津贴为她买一双漂亮的靴子,他们在雨撑一把伞,他们共炒一盘菜,可是,他们不能在一起。
张帆继续说:“她那份小心翼翼,我看着都累。她那么优秀,我们都没学会广东话,她就会,说起来这里并没有多少粤语环境,倒是能收到香港的电视节目——就凭着这些,她就能说一口流利广东话。”
“沈远征想忘掉过去,重新开始。何葭,当年你没听我的,现在听我一句吧——不管你愿不愿意,你都要忘掉他。”张帆说,“春明对我说,沈远征的意思是,如果他不重新开始,你也不可能重新开始。我想他心里犹犹豫豫,要接受了陆小雅,似乎心里过不去这个坎,觉得对不起你,不接受陆小雅,又没有办法让你死心。我看再这么挺下去,他也离发疯不远了。你要是真爱他,还是想办法忘记过去,让他卸下心头重担,你们两个都可以再世为人。这样两个人互相拖一辈子,是折磨,是悲剧。”
她知道,她明白,这世界上不会有人比她更了解他——可是她的心为什么还这么痛?
看着眼睛茫然的盯着电视不出声的何葭,张帆停了一下继续说: “何葭,我真的很后悔那时候没有好好劝劝你。那个时候大家都年轻,把爱情想得太天真。何葭,每一段感情断的时候都痛,可是痛也要断——与其陷在没有未来的感情里,自己难过,还要令自己爱的人难过,不如慧剑斩情丝,来个壮士断腕。我听很多过来人说,这种事情,有了新的开始就好了。”
何葭眼泪一串串滚下来,被电视机里发出来的幽暗的光衬得清冷闪烁。
以前那个娇俏得有点骄纵,骄纵但是又不失可爱的何葭到哪里去了?失去了爱人的呵护,人就变得这么快吗?张帆很为这个好友心痛,有力又使不上。她把纸巾递给她,苦口婆心地劝:“何葭,别人说什么都是没用的,一定要你自己站起来。你那么年轻漂亮可爱,相信有大把好男孩喜欢你,还是忘记沈远征,重新开始吧!”
何葭说:“谢谢你,张帆,我也希望。”
“时间会帮助你。”
“睡吧。”何葭关了灯。txt电子书分享平台
水库(下)
第二天起来,又是一条好汉。何葭跟张帆在餐厅吃了饭就分手。她坐着跟宾馆租来的车去接埃立克。
然后直接到市府去谈。她做翻译,做笔记。一边记一边心里骂道:“这些鬼子真他妈厉害,利用各地招商引资心切,拼命积压中方利益为自己公司谋福利。平时真看不出,多善良啊!”
当然没有她c嘴的份。因为预先没有安排共进午餐,谈好后出来,何葭让司机带着他们绕着深圳兜了个圈子,领教了一下市容市貌,就回酒店吃饭。
埃立克说:“我最怕中国人的宴请,没完没了的敬酒,没完没了的谈话,祝词,还有没完没了地上菜。我的天!”
何葭说:“你真不识抬举。人家拿你当上宾。”
下午他们打道回府,又开始新一轮的报告的整理写作,再接着跟包括上海市政府的一些省份和政府的谈判中。
然后再整理,分析各项数据,写报告。那些r子,何葭一只旅行箱放在办公室里,里面有洗漱用品和换洗衣服,准备随时随地给父亲一个电话就可以跟埃立克起飞。
还有,那一阵总有美国总部的头头脑脑过来视察,再跟那些高层政府官员会谈,何葭自然全程陪同,每天西装衬衣高跟鞋,西裤和裙子还要替换着穿,都穿坏了一打。
忙也是好事。忙了,没有时间去考虑哪些过去的伤与痛,也没有时间去考虑什么未来。
未来是什么样子?也不过就是这样吧,工作,生活,r复一r,年复一年,也很好。
回到家趴在沙发上跟父亲诉苦,信口说:“这要是给姑父知道了,又要骂我做帝国主义走狗,为资本家卖命。”
何致远没说话。提到姑父,自然令人想起沈远征,何葭顿一顿,拿了换洗衣服去卫生间,避开这个敏感的话题。
在卫生间里,何葭转开水龙头,只听外间的煤气热水器“轰”的一声打着火,她把手伸到水喉下,冷水哗哗地流出,继而渐渐变热,卫生间里慢慢地弥漫着雾气。
她站在花洒下面,让热水包围了她的全身,就像那个男围了她的全身。他的手曾经一寸一寸地在她如玉的肌肤上探索,他在她耳边说:“葭葭,葭葭,你真可爱。”
何葭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