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只觉心头一松,放缓了语气,道:“你总是心疼我在这里辛苦。可是若为避免生活辛苦而和一个自己并不喜欢的人在一起,我并不是这样的人。这一点,实初哥哥想必早就明白。所以,你若是待我心爱之人一般待我好,只会是浪费情感,也叫我为难。所以这一辈子,我对会敬你如兄如友,来回报你待我种种种种的好。”我说得轻柔如春风化雨,但话中的分量,他自是掂量的出来。我待他这样客气,却并不能给他半分希望。
他良久只是无言,只点了点头,起身离去,苦笑道:“嬛妹妹,你总是叫我拿你没有办法。可是今日既然你已说得这样清楚,我……再也不会叫你为难了。”
我把玉壶放至他面前,仔细为他重新包好,轻缓道:“好好收起来吧,以后一定送与一样爱你的女子,不要再轻易示人了。”
他怔怔望着那玉壶伸不出手来,长叹一声,惆怅道:“你若不肯收下,我还再给谁去?”
我心下微微不忍,然而也只是一瞬间,复又刚硬了心肠。我若有一刻半刻的心软,以后于他于我,都只会是烦恼无穷。于是面上还是笑着,道:“这话,便像是在和我赌气了。”
我再推一推。他终究是无奈,转一转脸,道:“我怎么舍得和你赌气呢?”他的手微微颤抖着,须臾,狠狠闭一闭眼,把玉壶搂到怀中,大步离去。
他走至门外,频频回首三次,眼中的眷恋和伤痛,直欲摧人心肠。我几乎不敢抬头看他的目光,只是如常微笑着,眼见他眼中的眷恋和不舍似天边最后一抹斜阳,终于一点一点,绝望地沉坠了下去,只余无限伤痛,似无边夜幕,黑暗到让人沉沦。
我垂首片刻,能出口的,终究只是长长叹息了一声。
[正文:第17章…蘼芜(上)]
槿汐从外头抱了刚收好的衣裳进来,见我只是闷闷坐着,也不做声,只半坐在床前仔细叠着衣裳,手势娴熟而利落。
片刻收拾完了,她方唏嘘着道:“方才温大人出去的样子,真是叫旁人看着也是难过。”
我支颐而坐,静静道:“很多人瞧见了么?”
她轻轻点头,“温大人伤心过头了,丢了魂似的,哪里知道还要掩饰下脸色,这个时辰又是去晚课的时候,人来人往的。”
我轻轻“恩”了一声,复又沉默。屋中昏暗,烛火一跳一跳,晃得人眼睛发酸,我换了盏油灯点上,幽幽一脉,火光稀微如迷蒙的眼。
我照例摊开了经文来,一字一字默默读着。槿汐听了一会儿,在旁温和道:“今日听娘子读经,不似前两日这般心事重重了。”
我淡淡一笑,只道:“能说服他,也算了了我一桩心事,否则见面终究尴尬,我也不愿意。”
槿汐默然,继而道:“温大人的性子,娘子若说得急了只怕太伤他的心,也伤了多年结识的情分,毕竟温大人对娘子情深一片,咱们都看在眼里,以后胧月帝姬和沈婕妤在宫中也要他照应才是;但若说得太软和了,只怕他又听不进劝,要总存了这份心在那里,总归对谁也都不好。总之要劝服他,是要大费唇舌的。”
我合上经书,笑一笑:“你说的是,他多年的心意我也感激。为了说得让他能接受些,我可是绞尽脑汁把多少年的旧事都想起来了。”
槿汐亦笑,“前两日看娘子呆呆地坐着,浣碧还以为娘子会答允温大人呢。”
我一笑置之,“怎么会?若是要答允,我从前就不会进宫。尽管时移事易,但是人的心性是不会改变的。”
槿汐道:“温大人,确实不是适合娘子的最好人选。因为……”槿汐笑一笑,“他的情意总是不合时宜。”
“不合时宜?”我仔细回味,也笑了,“一回是进宫前,等我确定了是选秀的人选,他才来对我说叫我不要去选秀,他要来提亲;再后来两回是在宫中,更是不可能;还有便是如今了……”我心下凄楚,“我如今的心境,怎会去想这些事?”
槿汐了然,“所以温大人不如不说,彼此都有见面说话的余地。他不明白,娘子若真喜欢他,当日就不会被送去选秀,早早就会与他有婚约了。”
我举袖,向她道:“那你那日还说对我温实初情意感人,十分少见。”
槿汐温顺地垂下双眸,微微一笑,“奴婢不过是说实情。只是娘子与奴婢都十分明白,感动自是归感动,与感情是分毫无关的。娘子不喜欢就是不喜欢,不会为了感动而勉强自己。”
我问:“浣碧呢?”
“知道午后温大人要来,和奴婢一样,寻了个由头出去了。”
我扬一扬眉,“那丫头这次的心思仿佛想差了。她或许以为我会应允温实初。”
槿汐的笑温暖而平实,“奴婢知道娘子一定不会应允温大人。落花有意、流水无情是其一,更要紧的是,若为躲避一时艰辛而曲折心气,就不是槿汐一直认识的甄娘子。”她的眼神清澈而明了,“娘子对情意的坚持与珍视,是娘子最可贵之处。”
我与她相视而笑,“若说了解我,还是槿汐你。”
话音未落,浣碧已经走了进来,见只有我和槿汐在,好奇道:“温大人走了么?小姐可怎么对他说的?”
我与槿汐交会一眼,俱是会心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