眉庄又道:〃或者太后派孙姑姑去瞧也是一样的,若这般亲自劳动,又着了风寒可更不不好了。〃
然而太后的恍若未闻,已叫小宫女服侍着穿了衣裳,淡淡道:〃子嗣固然要紧,只是宫里不能再出一个傅如吟了。〃太后语气平淡,然而这平淡之中自有一股不可抗拒的肃杀之意。
太后的凤辇到达玉照宫之时,玄凌也恰巧赶到。见太后亦在,玄凌不由失色,陪笑道:〃母后怎么来了?这么大的雨,不如儿臣送母后回宫。〃见我亦陪在身边,虽当着太后的面,仍忍不住道:〃嬛嬛,你有着身孕,这样风里来雨里去的,若伤了孩子可怎么好?〃
我忙要欠身答允,太后已然笑道:〃皇帝只记着莞妃的孩子,怎么忘记了玉照宫里的徐婕妤也怀着皇上的孩子。皇帝此刻才想到子嗣要紧,那么方才都在哪里呢?为了什么人什么事连子嗣都忘在脑后了?〃
玄凌一时讷讷,忙笑道:〃安贵嫔今日受了惊吓,儿臣看望她时一时误了,并不晓得徐婕妤身子突然不好。〃
太后依旧微笑,而那笑意里含了一丝森冷,道:〃如今的内监宫女们越来越会当差了,出了这样的事竟不晓得要即刻禀告皇帝。〃
服侍徐婕妤的桔梗早已随刘德仪迎在了宫外,见太后这般说,忙道:〃奴婢们跑了几回景春殿都不能面见皇上,连李公公也传不进话去。〃
太后冷笑一声,已含了几分厉色,〃果然哀家所知不虚。到底是景春殿的人欺上瞒下呢,还是皇帝无心关怀玉照宫之事?〃太后不容分辩,冷冷道:〃皇帝自然是不会错的,错的是下边的人。去传哀家的意思,景春殿上下人等皆罚俸一年,小惩大戒。〃
太后身边的内监旋身去了,只余玄凌微有尴尬之色侍立在旁,低低道:〃母后所言极是,只是儿臣当时牵挂安贵嫔,所以……〃
太后不置口否,只道:〃那么是一个嫔妃的性命要紧呢,还是子嗣要紧?〃太后眉目蔼然,语气已转如平日的温然慈祥,〃外头雨大,皇帝随哀家一起进玉照宫吧。〃
玄凌诺诺应了,扶住太后的手进去,我与眉庄、端妃和敬妃尾随其后。
空翠堂的内室里,徐婕妤的样子很不好了,面色苍白如纸,整个人仿佛虚脱了一般,委软在床上,她的身子本就单薄,此时六个月大的肚子隆起,更与她瘦弱不堪一握的身形不符,仿佛孱弱得随时都会被风吹走一般。徐婕妤人事不知,良久,只低低唤一声,〃皇上……〃
玄凌并非不关心子嗣,此刻亦是心疼焦急,上前拉住徐婕妤的手道:〃燕宜,朕在这里。〃说罢向侍奉在侧的卫临低喝道:〃白日里还好好的,到底是怎么回事?〃
卫临低首道:〃小主是郁结难舒,加上今日情绪大变,便一直发烧不止。再这样下去,恐怕……〃
玄凌微有怒色,叱道:〃糊涂!既然发烧,何不用退烧的方子。〃
卫临面有难色,道:〃徐婕妤已有六个多月的身孕,不能随意用药。而且……婕妤身体孱弱,喂下去的药都吐了出来,根本咽不下去。〃
卫临回话的须臾,徐婕妤清秀的面庞痛苦地扭曲了一下,低低唤道:〃皇上……〃
敬妃的手试探着抚到徐婕妤的额头,惊道:〃怎么这样烫!〃
太后扶着孙姑姑的手,一手执了一串佛珠,念念有词。片刻叹息道:〃也是个苦命的孩子。〃
温实初请出太后与玄凌,低声请示:〃请恕微臣直言,徐婕妤若一直吞不下药去只怕有性命之忧。若到万不得已时,母体与胎儿只能择其一保之,请问太后与皇上的意思是……〃
玄凌略略沉吟,微有不舍之态,然而不过片刻,唇齿间含了凌厉决绝的割舍之意,道:〃要孩子!〃
玄凌说得太急,太后微微横了他一眼,捻着佛珠道:〃徐婕妤的胎已经有六个多月了,若要强行催产,大约也能安然养下来。皇上膝下子嗣不多,而妃嫔俯首皆是,自然是皇家血脉要紧。能保全大小就要尽力保全,若不能……你们该明白怎么做。〃
太后说得缓和而从容,我站在旁边,身上激灵灵一冷,几乎从骨缝内沁出寒意来。眉庄眸光悲凉,低首望着地上。端妃一脸凄楚之色,只把身子掩在敬妃身后,二人皆是默然。我趁着众人不注意,悄悄拉住退下的温实初,低低郑重道:〃一定要保住两个。〃
温实初颔首,眼中掠过一丝悲悯,〃我明白。〃
折腾了半晌,太后面上倦色愈浓,眉庄扶住太后,婉声劝道:〃太后先回颐宁宫歇息吧,这边有了消息臣妾会立刻遣人禀告太后。〃
太后久病之后精力已大不如前,便道:〃也好。〃她转头嘱咐玄凌,〃皇帝在这里好好陪陪徐婕妤吧。倘若真有不测,也是皇帝最后一次陪她了。〃
这话说得凄凉,我亦酸楚难言。玄凌垂眸答应了。太后顾念我与端妃的身体,只叫先回去歇息,留了敬妃和眉庄陪伴玄凌。
我回到柔仪殿,浣碧和槿汐上来服侍着我换过了干净衣裳,又端了热热的姜汤上来。槿汐见我一脸伤感之色,柔声道:〃娘娘怎么了?〃槿汐的声音是很温和的,带着她方言里语调的软糯,让人安心。
我以手支颐,疲倦地闭上眼睛,〃唇亡齿寒,我不过是为徐婕妤伤心而已。〃姜汤的甜与辣混合在口腔里,刺激性地挑动我疲软的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