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是皇后赐婚,谁还敢说什么?定亲的又是衍圣公的女儿,以山东孔家的规矩,孔姑娘不过门,金国廷是绝不可纳妾的。可是要等他考上了武进士再去求娶——金国廷如今才只是武秀才呢,连举人都还没考上,算来至少也要两三年。孔家姑娘等得起,秦苹姑娘却等不起了。
绮年听见这消息的时候,只觉得这事必定是金国秀算好的。这个拖字诀用得好,且是皇后赐婚,又是孔家姑娘,东阳侯就是再怎么,也不敢在这时候去闹。拖上几年,秦苹这个筹码就真的不能用在别处了,他们是立刻把这个筹码换个用处呢,还是宁可废了她也要死赖着显国公府呢?
答案出乎人意料之外,秦苹并没用再等多久,因为她去庙里上香的时候与恒山伯府世子郑琨偶遇,郑琨随即就叫人去东阳侯府传话,想纳秦苹做良妾。
据郑琨自己的说法,是因着秦苹当时虔诚为母亲上香,他“感其诚心”觉得此女温良恭俭,必是后宅之福。不过知情的人都说,郑世子与妻子感情一般般,且成亲数年无子,如今是要纳妾先生庶子了。
当然绮年知道得更多一点——郑大乃乃和郑瑾虽然是各自为战,却达到了同一个目的,就是把冷玉如从郑琨眼皮子底下弄走了,所以郑琨这会子是准备再纳一个妾补偿自己了吧。说起来,秦苹长得确实不错,比侯府的秦枫秦采都还要美貌些,做个美妾是极其合格的。
秦采这事要定下也很快。总归只是个妾,结了契书,择个日子抬过门就是了。恒山伯府倒是给东阳侯府面子,打算要正经地摆酒。不过这毕竟不是大婚,前前后后也不过用了十天工夫,两边就写了契书,只等摆酒抬人了。
这个时候——几乎就是在秦采的事定下来没几天,皇上宣布要开恩科了。
恩科,就是在三年一次的科举考试中特别开恩增加的机会。皇帝今年开恩科,一则是为着太后的身子,二则是为着皇长子妃和小公主。今年的恩科开在十月,是举人试;明年的恩科仍旧还是二月,是进士试。
绮年听见这个消息的时候不禁要想像东阳侯府的心情了。如果金国廷运气好,今年中武举人,明年中武进士,那么他明年就可以考虑把孔家姑娘娶进门了,那么秦苹只要再等一年……哎,又想这个筹码到处都能用,又想筹码能用在最重要的地方,哪里有这么两全其美的办法呢?
不过这些都离绮年太远些,离她比较近的是——许茂云病了。
韩家已经向许家提了亲。许祭酒对韩兆是熟识的,素日就看重他稳重实干,又见韩家人口简单家风清正,自然是一口就答应了。于是京城里又传了开来——当初韩兆本是吴家许家都十分看好的,只因与吴家姑娘八字不合,未能成其美事。如今许祭酒也爱其才华,早就有将女儿许配之意,只因韩老爷尚未进京,所以暂时未曾公开。若论起两家以来住信件商定亲事的时间——唔,就要上溯到今年春闱之前了。
如此一来,韩家摆脱了恒山伯府,许家找到了满意的女婿,吴家落了个慧眼识英才的名声,只有许茂云,落得一身的伤心,直接病倒了。
旁人都道许茂云是受了风寒,只有绮年知道她是病由心生,叹了半天气,叫人去买了天香斋出的墨子酥,去许家探病。
许茂云瘦了一圈儿,越发显得眼睛大,看见绮年来了,苦涩地一笑:“姐姐来了?不过是一场风寒罢了,还劳动姐姐走一趟。”
“风寒不是小事,若养不好可就成大病了。”绮年在她床边坐下,硬按着她不许起来,“我是来探病的,不是来让你添病的,好生躺着!”
许茂云也就不再勉强,抓了她的手道:“我知道姐姐心疼我。”一句话没说完,眼泪就流了下来。
绮年替她擦了泪,笑道:“生了场病人也娇贵了?这怎么还哭起来了呢?我这里还要给你道喜呢,你倒反哭了,叫我这话说也不好,不说也不好。”
许茂云自己用手背抹了抹脸,道:“有什么好喜的!”
“这是什么话。”绮年心里明白,缓缓地道,“都说女儿家嫁人便是再次投胎,若嫁了好人家,便是一辈子的福气。可是什么样的人家才算是好人家?高门大户,荣华富贵?”
许茂云赌着气道:“那些东西有什么好的!”
“那妹妹想要什么?”
许茂云脱口道:“愿求一心人,白首不相离。”说完了才有些后悔自己的莽撞。
绮年笑了笑:“其实这说难也难,说不难也不难。只要妹妹愿意做这一心人,哪还有什么难事呢?”
许茂云觉得这话似是而非,像是绮年知道了自己的心事,又像是并不知道,不由得道:“这还不难吗?哪里有这许多的一心人呢?”
绮年笑着反问:“妹妹倒说说,如何才算是一心人?”
许茂云答不上来,半晌反问:“姐姐觉得怎样算是一心人?”
“自然是坦诚相对,遇事有商有量,时时刻刻都记得你是他的妻子,尊重爱护。”
许茂云觉得不太对,可是想了半天又无法反驳,犹豫良久才嗫嚅着说:“倘若,倘若我心中并不欢喜呢?”
绮年在心里长长叹了口气:“哭也是一天,笑也是一天,妹妹你想怎么过?”
许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