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侯霸的眉头挑了起来。
魏兴的话说得轻飘飘的,却像是在他脸上狠狠的抽了一记响亮的耳光,让他的脸火辣辣的。一个火星扔进了油海,“蓬”的一声,烈焰升腾。
“要我行方便,也并非不可。将来我如果要取长安,他能行个方便吗?”
“这事儿得问丞相去。”魏兴笑笑:“如果将军能够踏上辽东一步,我家将军可以将襄平拱手相让。”他瞟了夏侯霸一眼,笑出了声,拱了拱手,拨转马前,扬长而去。
他的心情不错,还哼起了小曲,不知道是蜀歌还是楚歌,在夏侯霸的耳朵里,这和垓下的楚歌很相似。这歌声唱到了他的心里,泛起无限的悲凉。
“世事不可为,将军胡不归?胡不归,胡不归,雕梁画栋,琼楼玉宇,尽数已成灰。墙头杂草,庭前野麦,饥鼠绕床腿……”
不知道霸王当年,是不是被这一首楚歌唱散了十万军,唱散了一腔豪情,这才平生第一次逃跑。
夏侯霸的满腔怒火,不知何时已经熄灭,他静静的看着已经远去的魏兴,默默的转回了马头。在将士们立营的时候,他坐在马扎上,将地图摊在地上,久久无语。
魏兴说得没错,世事不可为。仗打到这一步,再守青州已经没有意义。魏霸的大军拦住了他的去路,有足够的实力碾压他。五千重甲骑,这是从未有过的精锐。夏侯霸自己清楚这意味着什么。凭着五十重甲骑。他已经能够随意的凌辱同等数量的对手,五千骑将具有什么样的威力,他不敢想象。
吴军以水师称雄,魏军以骑兵独霸,如今魏霸兼有水师和骑兵的长处,从辽东而来,又有谁能挡得住他?别说他要取青州,就算他要取洛阳,恐怕也没人拦得住他。
司马懿啊,你放走了最后一个机会。现在没有人能够再挽回这个败局。
夏侯霸看着地图。越看越失落,越看越悲怆。
魏霸拦在他的前面,诸葛直和周胤在乐陵攻城掠地,马忠、步骘卷土重来。他很快就会遭到前后夹击。哪里还有余力去救王凌。
可是。不救又怎么行,就这么放弃?
夏侯霸进退失据。
……
一骑快马冲进了马忠、步骘的大营,送来了车骑将军的军令。
魏骠骑将军夏侯霸已经北上。彭城空虚,令镇东将军马忠即刻统兵北上,攻克淮阴、下邳、彭城诸要塞,并北进至青州临淄,协助大军攻击,不得有误。
看完军令,马忠和步骘互相看了一眼,不由得苦笑。
魏霸的军粮不是好吃的,现在要付出代价了。明知这可能是个陷阱,他们也只能往里跳。如果不服从军令,魏霸随时都可以名正言顺的夺去他们的兵权,如今魏霸声名显赫,连战连胜,将士们都愿意跟着这样的将军征战,谁愿意一看到魏军就跑。一旦魏霸宣布免去他们的军职,恐怕除了他们自己的部曲,没几个人会站出来为他们说话。
魏霸甚至会以违令不遵为借口,拿出天子节旄,直接斩杀他们。王平就是例子。
马忠觉得压力很大,他既要执行诸葛亮的命令,不为魏霸所用,又想不出妥善的办法。和魏霸这样的人打交道,可不是随随便便就能推脱的。
两人说了半天,也找不到什么好办法,只好分头去准备。
步骘离开之后,狐忠提醒马忠道:“步骘有可能会变卦。”
马忠没有吭声。他是个谨慎的人,不用狐忠提醒,他也能感觉到步骘神态的异常。对他来说,他要执行诸葛亮的命令,牵制魏霸。可是对于步骘来说,步骘没有这个义务,他执行的是孙权的命令。在孙权的影响力越来越小的情况下,他不能不考虑步家自己的利益。
赵统是魏霸的师兄,他的妾孙鲁班是步骘的外甥女,步骘的另一个外甥女嫁给了朱据,朱据现在在颍川,据说和诸葛恪相处并不和睦,和陆逊走得比较近。
在这样的情况下,步骘有想法,也是很正常的事。
“让步骘主攻。”狐忠建议道:“攻取彭城之后,就由他守城,将军率军北上。”
马忠扫了狐忠一眼,默默的点了点头。让步骘主攻,如果攻不下来,魏霸要先砍步骘的首级。等到完成第一步的战略任务,他再统领大军北上增援,是为了避免步骘趁机投入魏霸的阵营。
这不是一个好办法,步骘不可能感觉不到其中的用意。可是马忠现在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了。
……
步骘回到了自己的大帐,一眼就看到了顾承,不由得皱起了眉头。他放慢脚步,缓缓走到自己的席前,转过头道:“你又何必如此。”
“无他,给将军指一条明路而已。”
步骘皱了皱眉,没有说话。
“将军游宦已久,如今望家门而不能入,不知有何感触?”顾承淡淡的笑着,兴趣盎然的看着步骘,像是看一只困在牢笼中的猛兽。这种眼神让步骘很不舒服,怒气隐隐。顾承看在眼里,却不以为意,继续说道:“大军出征,意外在所难免,如果再出现一次铁骑突袭这样的事情,将军恐怕再也没有入家门的机会了。淮阴步家的荣耀,也将勃然而兴,勃然而亡。”
步骘的眼神越来越狞厉,大手紧紧的握着刀环。他一直怀疑上次夏侯霸突袭他,是魏霸的部下放水,现在从顾承的口中听到这样的威胁,更让他认定了这种猜想。可是他不得不考虑一个事实,如果魏霸再次放水,夏侯霸再突袭他一次,他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