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是早晨十点。苏暮宇翻身起来,被子上一滩深褐色的痕迹,咖啡杯碎在地下。他回想了一下,昨晚睡前靠著枕头,大约是刚才做梦把杯子从床头扫了下去。这麽一看,手上果然有条细细的血痕,吮一下,还疼。如此就可以解释这个梦境,苏暮宇疲惫地走进浴室冲澡。
今天会正式把孙秘书公审。既然海神殿已经被抖出来,是否公之於众只是时间问题,苏暮宇决定看一下转播新闻再做决定。刚裹好浴巾,就有人摁铃:“先生,您的早餐。”
苏暮宇拨开门镜,外面站了两个服务生,淡蓝色衣裤黑领带,胸口有员工卡,推车上果然有两只巨大的隔热罩。他打开门:“谢谢。”
其中一人躬身:“请您慢用,这是您的私人信件,请您签字。”说著递上来一根笔和纸,前面密密麻麻有无数客人的笔迹证明收到了信件,苏暮宇接过来──笔很奇怪,重、胖、滑,有些捏不住,他把笔放在推车上,探身摸上衣口袋的签字笔──“先生,这里有笔。”服务生微笑著把圆珠笔笔尖转出来,礼貌地递过去。那个瞬间,苏暮宇迟疑了一下,尽管是平淡无奇的一句话,他却感觉受了很大的威胁一样,似乎是命令和强求。刚到南原市当天,大厅里的影子鬼魅般浮上心头,苏暮宇固执地拧开自己的笔帽,签下名字,把纸递回去:“谢谢。”
服务生的笑容僵硬:“不客气,先生,再见。”
手里的红信封用金封口胶,像极了结婚请帖,苏暮宇关门,掀开隔热罩,里面是一份鸡肉汉堡,一份蔬菜沙拉和橙汁、蘸酱,苏暮宇审视著他们,打电话给女助理:“在哪儿?”
“在听汇报,大人。”她的声音很小却依旧很恭谨,“您放心。”
这三个字就是说已经办妥。苏暮宇为那些孙秘书的手下而叹气,然後尽量轻描淡写地要求她早点儿回来。女助理经历过大阵仗,立刻急促地问是不是有事,苏暮宇笑而不答:“给我带点儿吃的回来。不要汉堡,不要沙拉,不要橙汁。”
拉开窗帘,阳光下新鲜的食物看起来令人垂涎,苏暮宇刚要伸手,房间电话就响了,江立僵硬的声音传来:“你好,这里是布津帝国特别经济问题临时办公一室的江立。”
“早。”苏暮宇尽量柔和地说话。
“唔,是这样,这是一个公事电话,调查团希望请你在明天下午三点时到市政府大楼九层服务厅,找郑先生。随後会有人请您到资料科协助我们做一些笔录调查。”
苏暮宇波澜不惊:“海神殿相关吗?”
江立说:“是的,我们需要您辨认一些可能认识的熟人,考虑到您的受害者身份,希望您能够保密。”
苏暮宇海蓝色的眸子闪动。受害人身份,江立是明明白白知道他就是波塞冬的,肯这麽说的原因必然非同一般,也许是电话正在被录音,也许是另有含义,苏暮宇沈默著,直到对面传来一个陌生男人的声音:“嗯?怎麽没人说话?”
“请给他一点儿时间,毕竟当年的事情对他也是不小的刺激。”江立捂住话筒向陌生人答道。苏暮宇警觉地佯装叹气,然後拒绝了这个要求。不出意外,江立恳切地说:“再次恳请您协助政府调查。”
“我不想听见和这三个字有关的任何消息,”苏暮宇把语气放得非常不耐烦,“我不想去。”
陌生男人不知道说了什麽,江立很快接过电话说:“我们会保证您的人身安全,并且支付来回的交通费用。请你积极配合,苏暮宇先生。而且,您最好是配合我们。”
苏暮宇再次沈默了。事情来得比想象里快,交通费的细节证明江立没有告诉政府官员苏暮宇其实就在南原。按照政府的安排,苏暮宇应该在距离首都不远的沃林镇的一套单身公寓里,用新的身份证给电话局做客户资料保管工作,每月收入1000元。这是为什麽?苏暮宇一时间找不到任何可靠的理由来解释今天和昨天的所有事情,於是只能答应江立再想想,两个小时以後给他回电话。
挂断之前,江立念了一串从沃林飞往南原的最近的飞机时间和机票价格,并承诺代订。苏暮宇潦草地答谢,然後,电话里传来了粗重恐怖的摩擦声,只有把话筒紧紧贴在手心才能造成如此的效果。紧接著,苏暮宇听见“请务必”,然後就是毛骨悚然的摩擦声,一会儿,又冒出了“注意”这样一对音节,最後,在苏暮宇就要挂断的时候,他听见的是“危险”二字。这样的声效和内容让苏暮宇坐立不安,已经掀开了汉堡顶层面包的手也放弃了其他的动作。苏暮宇锁好房门,用特设的安全渠道发短信给他的助理:“速回。”
在不远处办公室里伸懒腰的江立被上司拍肩:“病好了吗?”
“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