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羽签完了名字,抹干净嘴巴上的油花,还不忘了指点姑娘:“医生姐姐们,你们帮个忙,帮咱把楼下那群孩子劝回去,这大冷天的,可别冻着了饿着了累着了!这谁家的孩子?爹妈指不定多担心呢,赶紧让她们各回各家吧!……还有,千万别告诉她们我住这间房呐!”
“羽林军”粉丝团哪里看得了咱们圆润可爱灵巧白嫩的羽毛总指挥经受如此惨烈的病痛。住院部大楼下成天聚集起一群手捧鲜花和礼物的小萝莉,寒风中瑟瑟发抖,一个个哭红了眼睛鼻子,活像一群小兔子。
展翔从楼下超市回来,手里提着满满两大兜子,给萧羽买的各色零食。
小羽毛这家伙,病歪歪的都不能亏了那张嘴。用这人自己的话来说,小爷折腾这一场,心脏遭受重创,必然要伤元气,不好好养一养怎么行?猪都要养肥了再下手宰杀呢,爷先往自己身上贴一层膘再上手术台。
小爷心脏不好使,胃啊肝啊胆啊肠子的那一套消化系统可好用的很!
小医生小护士们很快又发现,那个每天傍晚戴着墨镜和鸭舌帽掩人耳目悄没声响溜进萧羽病房的高大俊朗型帅哥,原来就是男模队的翔队草!
可是翔队草那一张零下三十度的寒冰脸,旁人根本无法近身三米以内。医院各科各室翘首期盼得到翔草草亲笔签名的未婚已婚白衣天使们,排成了长龙,艰巨的任务都交给了一向最好说话的萧羽。
展翔一进屋,病床上的萧羽就阴笑着脸,指给他满满一筐的白大褂。
展翔犯愣:“这是你换下来的衣服?这么多都要洗?”
萧羽笑嘻嘻地摆手:“不是我换洗的啦,是大夫护士们的衣服,队草您赏脸签个名呗!”
翔草满头挂满黑线。
萧羽在病床上挥舞痒痒挠,小嘴巴巴的指挥:“喂喂,小大夫们要求不一样的,你仔细看看清楚再下笔喂!”
这件要求签左边胸口第二根和第三根肋骨之间!
那件要求签在小蛮腰上!
我的主治医特别叮嘱你签在她臀部那个位置,左半边屁股写“展”,右半边屁股写“翔”,你可别给人家签错了位置!
主治医昨日刚刚召集了专家会诊,给萧羽开了康复处方,筹备手术。
展翔剥开一粒果冻,小勺一点一点舀了喂给萧羽。萧羽半卧半坐在床上,嘴巴不停蠕动,肚皮都吃得圆鼓鼓的。
萧羽舔舔嘴唇,唇角翘起:“呵呵,翔子真乖……”
展翔擦干净自己的手指,神情严峻,欲言又止:“小羽,我想,有些事,你……”
“怎么了翔哥,想说什么就说呗!”
“小羽,你一定非要动这个手术不可么?”
萧羽笑道:“你怎么这么问?我心脏长坏了,多余的东西要切掉,不动手术怎么行呢?”
展翔凝视着人,认真地说:“小羽,其实你自己知道的,你根本不需要动手术。你平时只要不做剧烈运动,就是完好无损的一个人,旁人完全看不出你有任何不妥。”
萧羽的笑容在唇角缓缓收敛,眸中一潭春/光明润的湖水余波散尽:“可是,那样我就不能再打球了,‘完好无损’又有什么用?”
展翔凑近这人,皱眉说道:“做了手术你也不能再打球,太危险了,你还怎么打球呢?预激综合症不会致命,但是你明明有这个病还要坚持剧烈运动,那样才会要命!”
萧羽的口气坚定而固执:“动完手术我就好了,恢复修养一段时间,我一定可以继续。”
“小羽,昨天你的主治医来交待会诊的结果,你自己都听到了。你不仅是多长了一条血管,你那条主血管其实,其实……其实也是畸形,你的血管太细,心脏搏动通过的血流比正常人少一半,血流得少,携氧能力就不足,你的体力永远都比别人差!”
“体力差有什么关系呢?我从小体力就比别人差,可是我打球比别人差么?我的技术水平怎么样翔哥你是知道的!”
“是,我知道你技术很好你很牛/逼,除此之外呢?”
俩人争论不休,互不让步,话音一声更比一声高。
萧羽心里特别不甘心,他最受不了的就是听到别人说他不行:“翔哥,咱们是打双打的。单打才是靠体力吃饭,双打是倚仗精力、技术和两个人的配合,体能本来也不是决定一个运动员水平的首要条件。所以我打球可以打得很好!王义夫四十岁还扛着氧气瓶打奥运会呢,谁敢说他不行啊!”
展翔接口反驳:“小羽,你这就是强词夺理!”
“我怎么强词夺理了?”
“王义夫人家是搞射击的,射击的时候站着不用动;你是打羽毛球的,你每场比赛需要跑至少六公里,打满一届赛事下来就相当于跑一个马拉松!你能像王义夫似的扛着氧气瓶子上场打比赛吗?王义夫打完一枪躺着吸一口氧,你也能打完一个球停下来吸一口氧然后我们都围着看你吸氧吗?!”
萧羽被展翔吼得住了口,愣住。
他缓缓垂下头去,悬挂在胸腔里那一颗羸弱不堪摇摇欲坠的心脏,“哐当”堕入腹中,突然之间心如浮藻荒草,水雾朦胧之际扒不到岸。脑海里残留的那一丛美妙的气泡,被展翔几句话毫不留情地戳破,一个泡泡也没给他剩下。
这么多天挺过来,早已不是第一次听到这样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