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美国的时候,他也写过好几封信,并且一改再改,想要用文字向于雷忏悔自己的糊涂
、懦弱和却缩,告诉他自己也喜欢他,但最终,都被送进了教授办公室里的碎纸机。因
为,要想解释清楚他伤害于雷,又喜欢于雷的原因,那就和要解释清楚他的整个生命一
样,是太过困难,以至于不可能的。
陈可站在美国的土地上,深刻地感到,自己在这里的唯一原因——便是愚蠢。因为愚蠢
,所以犯错;因为犯错,所以受到惩罚,这便是问题的答案。
可我们从小就知道,摔倒了,就应该爬起来,看看为什么会摔倒,以避免重蹈覆辙;单
是哭,或者单是爬起来接着傻走,是没有任何好处的。这就牵涉到第二个问题:他来这
里做什么?
仅仅是吃饭睡觉听听英语,便和在国内也没有什么不同,既然难得来一趟这么远的地方
,那就要做一些平时不会做的事情。他真得下了决心,这回要彻底地改变自己的行为模
式!
他决定要变成一个符合社会主流价值标准的人,要变成一个可以被大众理解的人——即
使变不成,没法让他们理解,至少也要表现成这样。今后,如果有人来不知所谓地搭讪
,那么,他也一定会很有礼貌,很有耐心地和他攀谈;如果对方为了表示亲热要勾肩搭
背的,那么,他也会忍着天生的不快,让他勾搭勾搭,毕竟最多也就是十来分钟,忍过
去也就算了。
活着就是要让别人开心,他认识到,否则,没准有一天就会伤到自己,除非从此归隐山
林,再也不与外界接触。而且,这样一来,他就会更贴近于雷的价值观——从一个非常
实质性的角度,而不再仅仅是二三十号人的棒球队!
但是(长舒口气),这里是美国,没什么人认得他,所以,他还尽可以过两天那种躲避
人群的清静日子,只要他愿意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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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可交换去的这所学校一向有接受中国留学生的传统,它的商学院中也有相当一部分的
教授是中国人。
这所商学院早在半个世纪前前便已名满全球,培养商界领袖对于它来说,不是一个口号
,而是事实。它今年头一次和京大进行学生交流,交流对象自然是商科和经济科的学生
。竞争是相当激烈的,除了一两个像陈可这样有教授推荐的关系生,其他人都是经过三
次面试才最终取得的资格。
因此,可以想见,这些对自己的人生充满了远大理想和细致规划的人与陈可的性格定然
是南辕北辙,但他既然下了决心要做一个让大众理解的人,便失去了嫌弃人家的前提。
其实这并不难——时常参加大家的活动,且对每个人微笑,也就够了。一个美丽如他的
男孩子,不需要说太多的话,自会有人替他讲的。
但他处得最好的并不是这些人,而是一个快要三十岁的叫to的日本小伙子,和一个叫j
er的美国姑娘。to是校内一个亚洲棒球联盟的社团领导人,参与者有相当的人数
,但都是日韩以及台湾的学生,大陆去的只有他一个。
那些地方的孩子大多是从小就玩棒球的,就算没有经过特别训练,也比陈可的底子要好
得多——在联盟里头,才断断续续打过半年棒球的陈可自然是技术最差的一个。好在,
他的队友都非常友善,尤其是几个台湾的学生,才认识没几天就开始称兄道弟的——毕
竟中国人沟通起来还是方便一些。
联盟里的高手是京大的无限多倍,因为和这里的水准一比,京大根本就没有高手。陈可
说他以前是打游击的,to就亲自负责他的技术教练——他在高中时代是日本一支甲子
园球队的主力游击,据他自己声称,当时是有球探要发掘他进入职业领域的。
有高手指点自然是一件好事,但日本人实在太能喊,一堂训练课下来陈可几乎就是处于
半聋状态;而且to常携着学长制的余威,在场上对他大加斥责,再加上陈可时时忆及
我同胞八年抗战的艰苦史,心中不禁忿忿。好在to训练结束后都会请他吃饭,而且每
次都不厌其烦向他解释日本人在教育上的那一套在陈可听来接近于变态的价值观,他渐
渐地便也不引以为冒犯了。
je院里一位中国教授的ph.d。这个教授今年正在做一个关于中国的项目,
手上又正好没有中国的研究生,便在本科的交换学生中招募人手,做一些中文资料的收
集工作,一个月给200美金作为报酬,不用上税的。于是几乎所有的交换学生都报了名,
陈可不想让自己看起来太与众不同(因为刚才说过的原因),便也递了申请表,谁想便
跟中奖似的被抽中了。
jer人长得很“朴素”,但非常,常替陈可买一些小单。陈可很喜欢她说话的
感觉,有点像于雷,温暖,干爽,又每每透露着智慧和幽默。
更熟了一些之后,jer邀请陈可到自己家里作客。她们家坐落在一个典型的美国中
产阶级街区里,有一栋栋的小房子,有干干净净的grocery,也有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