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一来,日后佛山的炼铁匠人,将无衣食矣!”
门外传来李沛霆的声音。
扬州方家的掌柜江春,三十多岁,看上去微微有些胖的,五官倒也端正,只是眼睛略有些小,不过,一副玳瑁架的眼镜架在鼻梁上,立刻弥补了这个缺陷。
头戴儒巾,一身襕衫,按照大明的衣冠制度,眼前的这个江春,应该是一个有功名在身的生员之类的人物。
落座之后,李沛霖自然有一番官场中请教功名、科年的问话,这也就是他这个在内地官场打过滚的老油条能够问得出来,其他人,估计都是睁眼瞎。
江春倒也坦白。
“学生籍隶江都,忝为贡生。也曾数次秋闱,然皆铩羽而归,所谓一命二运三风水,自知此生无望,便去而行那陶朱公之事。”
“贡生?不知是何样的?是岁贡、选贡、还是恩贡?”
江春有些骄傲的昂起了头,“学生是选贡。”
按照大明惯例,选贡的要求,都是要学行兼优、年富力强、累试优等者,方可充任。江春自然有骄傲的理由。
几句客套话说完,双方开始切入正题。
这数年来,李沛霆与盐漕两帮合手,在长江两岸,运河上下,大肆的贩卖南中所出产的精盐,虽然双方都努力的做到保密,但是,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时间久了,那些在茶楼酒肆,赌场妓院挥金如土的两帮帮众,自然会在言谈话语中透漏出一些自己知道的江湖秘辛。
这些东西被有心人归纳整理起来,然后顺藤摸瓜,自然将幕后的李沛霆找到了。
江春就是这个有心人。
直接投帖到盐帮、漕帮在松江府华亭县为李二公子准备的公馆拜见。
被人拆穿了面具的李沛霆自然有些尴尬或者恼羞成怒,甚至想让随行护卫将江春灭口。
但是,当江春说明来意后,双方立刻勾搭成奸。
“我此番奉家主之命南下与诸位商谈合作大计,为表诚意,家主命我带来了四船棉花与两船生丝,全部以进价让给南中诸公。另有十万两纹银,都是足色台州锭,作为我在南中采购货品之用。”
四船棉花,两船生丝,放在南中,足可以让那二百台秀儿机忙上些日子了!
“不知年兄想着在南中这蛮荒贫瘠之地,烟瘴遍地的所在,采购些什么?是象牙?犀角?豹皮?珍珠?还是别的?”李沛霖故意的将话题引开。
“年兄,如此就有些过了!二公子在江南,搞得江南卤业,人人鸡飞狗跳,盐漕两帮又大举收购生丝瓷器茶叶等物,如何却对江某遮遮掩掩?”
沛霖打个哈哈,将这话接过。
“我方家在镇江、扬州、南直隶、苏州、松江、太湖等处,共有大小盐号七十七家。往来盐商也有数十户,每年进出盐斤数十万石,奈何家口众多,各处费用浩繁。所以,家主希望能够同南中诸公合作,”江春指了指门口的那副对联,“共同发财。”
“如果是要盐的话,货源自然没有问题,”李沛霖也是一副商人面孔。“但是,有这几个难处,还望年兄体谅。”
“哦!年兄请讲当面,大举求财,总是要前半夜想想自己,后半夜想想别人,帮别人就是帮自己。”
江春话里话外的意思,李沛霖听得很明白,我已经向你展示我的友谊了,我没有举报你那个大肆走私私盐的弟弟,而且我带着你需要的棉花生丝等物,带着银子来,就看你的意思了。
“年兄怕是误会了,李某的意思是,当然也是我家将军的意思,当年是我这个不成材的弟弟去找的盐漕二位帮主,蒙他们不弃,同我们合作,我李家才算是在这南中立下了脚。如今,年兄和贵东家,财雄势大,又是官府给予盐引的盐商,自然不把盐漕两帮放在心上,可是,两帮数十万人,却是以此为生。不知年兄和贵东家如何处置此事?”
得!销售范围的问题踢给了方家!
“年兄仁厚高义,令人钦佩,不过,这点,请兄台放心。我此番出海前,已经同家主商谈过,如蒙诸公不弃,与我方家合作的话,我家主定当与盐漕二帮鼎力合作,不敢说井水不犯河水,至少,只要是两帮的地盘,我家绝对不会去碰。扬州有大小盐商数十家,我们三家可以一个一个的将他们击垮!”
“况且,年兄请看!”江春扶了扶玳瑁镜框,展开了护书中的一份地图,地图是一份简略的舆图,很明显是江春自己绘制的,上面用不同颜色标出来了各个省,以及一些大的州城府县。
“这是长江,这是运河。贵方的盐货主要是从长江口附近上岸,然后由盐漕二位帮主接收后,利用他们的船只,堆房,沿着长江,沿着运河向沿岸城市销售,这也就是为何他们能够一次吃下李二公子第一次运去的四万石精盐的缘故。”
“但是,他们的销售范围狭小逼仄,盐帮,北不能够过淮河,南不能至浙西。而漕帮,亦只可以沿运河向外发售。”
“且,二帮中人口众多,成本倍增。”李沛霖听了江春做的分析,眼睛盯着图上那标注着盐漕两帮的淡红色和浅黄色色块。口中不由得说出来了自己心里想的话。
“年兄高见!盐漕二帮,所经营的不过是养家糊口的营生而已,如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