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么生米煮成了熟饭。
行了,结束了。我看着不敢回头的钟伯琛苦笑。他应当后悔死了。堂堂大丞相,谨言慎行,洁身自好。结果被我这跟邻国太子‘有一腿’的断袖摄政王给带到沟里去了。其实也没什么稀奇的,男人嘛,在酒精的蛊惑下一时兴起,闹出了荒唐事。清醒过后除了尴尬再无别的情感。我懂的。
我又把目光移回那结了蜘蛛网的房梁:“不必挂怀。是本王勾引的你。此事我会烂在肚子里。”
你继续当你出尘不染的丞相吧。我,黎王岑越,从小就是个没出息的。有道是食色性也,你长了副fēng_liú倜傥的好皮,让我不小心堕落了一次,情有可原。没关系的,等我提上裤子还是条好汉。
然而我的泪珠子学聪明了,这种牵强的自我安慰丝毫不能让它改了主意。我一闭眼睛,这串眼泪就趁机窜了出来,顺着我的腮帮子一路狂奔,湍流不息仿佛成了条小河。我慌忙缩进被子里。有些霉味的被子呛得我咳嗽了起来。我的耳朵嗡嗡作响,忽然想起一件往事。
那时我又触怒了母后。她让宫人打了我二十大板,然后扔进这广思楼里罚过。徐长治冒着丧命的危险偷偷给我送药膏,我一个人哆哆嗦嗦地往身上抹药,抹着抹着突然又羞又痛地嚎哭了起来。一直哭到天亮,发起了高烧。
我差点因为那次的高烧而丧命。被人发现时已然气若游丝。太医将我抬回嘉明殿。我父皇震怒,打了母后一耳光,咆哮道“虎毒尚不食子”。母后用她那尖锐的声音回喊道:“他又不是我的儿子...!”
我打了个寒战。对,母后说我不是她的儿子。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这场高烧才是令我失忆的罪魁祸首。那时,我甚至一度变得有些呆滞。若不是父皇命人从民间寻来一神医,我或许会真的成了傻子。那老大夫蓄着长长的白胡子很是和气,身后还跟着个帮他拎药匣子的小学徒。小学徒沉默寡言,但机灵聪慧,黑溜溜的眼珠来回转悠,最后扫在徐长治身上定了格。翌日,我趴在窗台上撅着屁股让老大夫看伤势,正巧看见院子里头徐长治把小学徒按在了树上,脸贴脸地近距离恐吓他:“你师父到底厉不厉害?若是敢治坏了我们殿下,有你好受的!”
小学徒却嗤笑出声:“我师父历害着呢...另外我也很厉害。你要看看我的本事吗?”
我的脑子跟遭了一拳重击似的,里头冻结了的记忆决堤一般倾泻而出。我正手脚并用地把回忆按顺序排列,忽然一个黑影压了下来。我回过神,发现钟伯琛正在用手擦我的眼泪,双眸缱绻含情,一寸秋波,千斛明珠觉未多。
“殿下。微臣爱您。”
钟伯琛的嗓音温润如玉,忽忽悠悠地钻进我的耳朵里直发痒。恰似那春塘水,一片縠纹愁,溶溶曳曳。我再度昏了头,想都没想就接了句:
“我也爱你。”
钟伯琛笑了。他这么一笑,我竟觉得这世间万千光风霁月不及其半分。我失了智,伸手摸他的唇角,认认真真地又说了一遍:“我一直很爱你。”
我不是故意忘了你的,我也不是故意亡了国害死你。那一世,我踏错了一步,你退怯了半步,中间便成了一道天堑,硬是隔出万水千山,铮铮尸骨,轮回千转,相望而不相知。如今若没有这坛子酒,恐怕你我的结局比上辈子好不了多少,到底是爱而不得。
他低头附在我耳边唤我:“殿下...子迁...子迁...”
我鼻梁发酸,搂着他的脖子回应道:“我想起来了。许多年前我发了场高烧,烧坏了脑子,忘了许多事...上官夏的师父救了我,不然我现在就是个傻的。你若不信,可以去问上官夏。这小子虽然口口声声说,在我离国前与我没有过正面交集。但,他可以作证,他师父确实为我治好了病。”
钟伯琛压在我身上,软塌塌的似是没了骨头,叼了叼我的耳垂回答道:“子迁的话...我都信...”
我委屈巴巴地梗着脖子:“你也就说的好听。我的话,你从来不信。”
“以后不会了。子迁让我活我就活,让我死我就...”钟伯琛还没说完话,就被我一个翻身给裹进了被窝里。埋埋汰汰的被子被抖出一道烟,我俩对着咳嗽半天,忽然同时笑出了声。
钟伯琛浑身冰冷,如同一个大冰坨子。我便伸手替他搓着后背,把温度给搓回来了点:“这不是个好地方。我未成人前九成的惨痛回忆全在这里。那时我老娘动不动就让人揍我一顿然后扔进来思过。”
钟伯琛用下巴蹭了蹭我的额头:“殿下。微臣知道您过得不易...只是没想到...”
我的脸瞬间红成了猴屁股。我俩这大老爷们有点太腻歪了吧!为了不再搞出点“奇怪”的事情来,我干脆把话题岔向了严肃的方向:“我一直认为,我娘只是偏向我弟弟罢了。再坑我,我也是她身上掉下来的肉,她不至于把我往绝路上踹。然而刚刚这么一折腾,我忽然想起有一日她亲口承认,我不是她的儿子。”
钟伯琛立刻蹙起了眉头:“果然吗?臣一直怀疑这个。毕竟她这样狠毒的母亲,闻所未闻。”
我拉过他的胳膊枕了上去,脸贴在他的肩窝上,心里头别提多顺畅了:“你替我秘密查一查我的生母到底是谁。别惊动了母后。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好。”钟伯琛用手试了试我的额头,略显焦虑:“殿下。您好像还在发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