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父皇商议此事,再作定夺。”
说罢,荀裕拿着折子,往乾清宫而来。
此时乾清宫内外重兵把守。
“都出去,我与父皇有要事相商。”
太监悄声走出去,轻轻带上门。
只半个月光景,梁王荀治已满头银发。似是听到了声响,荀治眼皮动了动,强自半睁开,看清楚来人,哑道:“你还来做什么?我对你没用了。”
荀裕冷笑道:“父皇乃大梁天子,万民表率,怎会对我没用?”说罢,将手里的折子递给他,见他并不接,又无所谓地缩回来,缓缓道,“这是刑部递来的折子,众臣都通过了,就等父皇御批。父皇想是身体有恙,不便看它,便让儿臣亲自念给父皇听——”
低沉的声音在宫殿中回响,却字字尖刀,刺在他心头。
荀治胸口急剧起伏着,似乎冷彻骨髓了,牙关不停地打着寒颤,额头也青筋爆起,好像立刻就有血浆迸出来,双手紧白地撑着床板,正欲坐起来,却如脊梁折断的大厦,轰然倒塌。龙床一时嘶鸣,沉重而浮肿的身躯砸下,帷幔拧成一团,一如他理不清的心结。
荀裕仍继续念。
荀治瞪大眼,双手不甘地攥紧棉被,终于用光全身的力气了,又无力地松开,眼也如死鱼珠一般,一动不动,无助无情。
好比尸体瘫在床,除了一张嘴在动,荀治喃喃:“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吧,都依了你,朕全都依你了。”
“既然都依我,便请父皇亲手盖下玉玺。”荀裕凉凉道,声音像从黑渊中传出来。
荀治艰难地转回头,久久凝望着他,一声长叹,许是想通了什么,身子竟轻巧了好多,稍微用力便从床上坐起来,也不用人扶了,蹒跚着站起,踉跄走至御案前,两手拿起玉玺,缓慢而用力地盖下。这一刻,他清醒地意识到,他再也不是高高在上的皇帝了,就只是他亲儿子荀裕手中一只苍老而垂死的虫子。
荀裕看着他百般顺从的模样,脸色瞬间阴冷,死死盯着他的后背,极致的快意消失了,只徒生无尽的空虚!唯有狠狠折磨眼前之人,才能让获得真正的充实。
“这样,太子该满足了?”
“父皇以为这样就够了?我记得我说过,不将你挫骨扬灰,必不罢休。”
一道苍老的声音传来,透着深深的无奈,“我终究是你父亲。”
“住口!”荀裕低吼道,声音沙哑,双手情不自禁握成拳头,如溺水般令他窒息,胸膛像被水浸泡了,快要炸开似的难受。“你有什么资格做我父亲?你故意诬陷我时,可曾想过你是我父亲?你杀我娘时,可曾想过你是我父亲?你打发我出家做和尚时,可曾想过你是我父亲?你下达屠杀令悬赏我的人头时,可曾想过你是我父亲?如果荀瑾是你的骨肉,你永远也不会当你是我父亲!”
荀治张了张口,终究闭上,良久才道:“即便我万般对不起你,我始终给了你生命。”
荀裕仰头大笑,笑得眼泪也流了出来,“你是给了我生命!可你给的这条命,我早就还给了你!如今活着的,是贤妃娘娘用身子保下来的,是我自己拼死活下来的!”
荀裕大步走至门口,咬牙道:“来人,父皇身染重病,不得进食,不可饮水。谁若敢擅自喂食喂水害我父皇,斩立决!”
砰的一声,门重重关上。
北风卷着大雪,斜打秃枝。
雪越下越紧,伴着寒风呼啸,丝毫没有停的节奏。
“沈公子请留步!”背后一道急促的声音传来,沈钧转回头,见是朱泰。
朱泰看一眼四周,神色肃然道:“沈公子可否借一步说话?”
沈钧随他走至墙角无人处,才听他道:“沈公子可听说了?太子殿下今日去了乾清宫见皇上,皇上亲笔御批重审穆府一案,谁知后来太子殿下却下令要饿死皇上!”
沈钧闻言微微一僵,随即笑道:“朱先生也知道,太子殿下与皇帝之间的过节有多深,他们之间的事来由也很久了,不是一两句话能说得清的。太子殿下这番行动,理应早在朱先生的预料之中才是,朱先生睁只眼闭只眼就好,何苦去淌这些浑水?”
“沈公子糊涂!”朱泰皱眉道,“无论太子殿下跟皇上之间有何大仇,皇上终究是他的父亲。子杀父,臣弑君,天地不容,大逆不道。即便太子殿下要杀皇上,暗中行动就是,何必闹得路人皆知?皇上现在已经在太子殿下手中,要杀要剐也随太子殿下便,只是万万不可堂而皇之杀他!太子殿下若当真那样做,虽说能呈一时之快,日后却必然陷入被动之中,给有心人以可乘之机,天下人也皆会骂太上殿下不忠不孝不仁不义!朱某恳请沈公子阻止太子殿下行此自戕之事。”说着深作一辑,久久不起。
沈钧脸上的笑消失,沉思良久才道:“他在哪?”
“太子殿下正在乾清宫。”朱泰直起腰,不由松了口气,又略微迟疑看他一眼,“太后伙同文武百官,也正候在乾清宫门外。”
沈钧闻言面色一变,疾步赶至乾清宫。
果见门口立着众臣,中央还有一位年近古稀的老妇人,妇人被宫女搀扶着,摇摇欲坠守在门口,望着那张紧闭的门干着急。
沈钧走过来道:“太后老人家年事已高,天色也不早了,外面雪大,快回宫歇着,太子殿下不过是个皇上开个玩笑罢了。”说着毫不理会众人,拿起太监手中的食盒,径自推门进去。侍卫无一人阻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