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一晚上身子,把娇嫩的皮肤都擦得透红,热度却只退下去一点,再擦下去,人都要冻坏了,只能先作罢,喂了两贴苦药。
子时过后,暴雨才停歇,有急病病人在,医师也没回房,就在旁边打盹,半夜醒来,只见那头俊逸的公子紧紧抱着妻子,一双漆黑的瞳仁,灼灼看着怀里的人儿,那模样让他想起年轻时的自己,因为看顾病患,却疏忽了家里人,连妻子操劳过度都未有察觉,发现时却已经迟了,不禁鼻尖一酸,上楼拿了两身干燥的衣服,递给路珏平:“公子,换身衣裳罢,别自己也病倒了。”
路珏平一门心思全在苍碧身上,医师拍了拍他肩膀,才回过神来,接了衣服,飞快地换上,沉沉地说:“谢谢。”倒不是怕病,而是怕身上的湿气让苍碧不好受。
“你娘子这风寒来的凶猛,需得好好将养。”医师道,“你这做丈夫的也是不应该,定是先前没有好生待人家。”
路珏平瞳孔微闪,仿佛泛着水光,许久后点了点头:“是,是我没有好好待他。大夫,您一定要治好他。”
翌日,三七就架着马车找来了,付了药钱,对着一车无处安放的行礼抓耳挠腮。
“去购置间屋子,沿河朝阳,采光好,幽静些的。”路珏平边给苍碧换下额头上的湿布巾,边道。
“公子,不南行了?”
“不了,如云的身子受不了跋涉,就先住下吧。”
也不知是路珏平未卜先知,还是一语成谶,苍碧这一病,着实不好治,也不知那日吹的是什么妖风,在医馆里住了六七日,人倒是清醒了,只是热度一直不见退下,奄奄的一点力气使不上,路珏平日夜照顾得眼眶黑了一大圈,连医师也为自己医术的不高明而犯愁。
医馆里住的算不上舒适,三七也终于置办好了房子,离医馆不过相隔一条街,路珏平权衡再三,在日头高照的暖融午后,横抱起苍碧,提了数切药包,去了新家。
三七从小跟着路珏平,对少爷心事了如指掌,寻的房子也十分令人满意,按着时下新婚燕尔夫妇家的格局,除却门厅、伙房,厢房有两间,一间大的朝南靠河,小的则在院子对面,是下人房,院中便植姹紫嫣红,相思子无孔不入地攀延到各处,逶迤爬上屋顶,垂下几朵粉嫩的小花,这也是仿着本家的装饰寻的。
“我自己能走的。”苍碧被安放到垫了厚垫的床榻上,阳光从窗纸上柔柔地透进来,照得满室温暖。
路珏平不置可否,替他盖好被子,见苍碧并没有要闭眼的意思,就有一句每一句地扯着南城风物,替他解闷。
水乡的风情没有洛城繁华,却多了几分专属于江南的恬静,苍碧只是听着,嘴角不由上扬,只想和连云一同去赏如镜的湖光,游喧嚣的夜市,好半晌才在话音中回过神,面前却是滔滔不绝的路珏平,不免有些失望,随口回道:“路公子来过南城?”
这一问,竟问倒了路珏平,他一顿,若有所思半晌,才回道:“未有来过,只是听人说起过。”
苍碧心不在焉,自然也没往心里去:“哦……”
气氛一时有些尴尬,善言如路珏平竟也不知该怎么把话头续下去,正巧三七煮完了药,端着药碗敲门进来。
路珏平心中长出一口气,接过药碗,小声吩咐了句什么,挥退三七,舀了一勺棕黑色的药送到苍碧嘴边。
“……”苍碧本就有些昏沉的头,看到药更晕了,只想一睡不起,就不用感悟良药苦口,“能不能晚些喝?”
“这药一天三顿,一次都不能少。”路珏平不容置辩,见苍碧眉头皱了起来,有些不忍,放软语气,“按时喝药病才能好。”
苍碧勉为其难,凑过去抿了一口,前些日子,他几乎都昏昏沉沉的,连喝进嘴里的是什么都不清楚,这会儿清醒了些,神志直把嘴里的苦味无限放大,原来凡人的药是这么那吃的东西……
“苦……”他柔美的脸拧成一团,伸着纤巧的舌头,直想把咽下去的东西都吐出来。
路珏平亲自尝了一口药,并未感到多难入口,不解地又舀了一勺:“忍一忍,总得喝的。”
“我现在觉得好受多了,能不喝么?”苍碧揉了揉脸,漾出一个自以为很灿烂,其实十分勉强虚弱的笑容。
“你若不想亲自喝,我可以喂你。”路珏平嘴角一勾,笑得狡黠,指了指自己的嘴,指尖又触碰苍碧暗淡的唇,“嘴对嘴喂。”
“不了不了。”苍碧大惊失色,眼看路珏平的身子已然倾了下来,哪还记得什么亲吻回乡大计,夺过药碗,一饮而尽,脸上悲惨、凄楚、厌恶、隐忍同时炸开,话都说不完整,“好……苦……”
“少爷。”外头三七又敲响门扉,得允后,推门进来,喘着粗气,满头大汗,显然是疾跑了一大段路,把手里一个纸包递过来,“您让我买的东西。”
路珏平方才吩咐的不过简短一句:“去买糖来,快。”
只一个快字,三七便跑得竭尽全力,送完糖,一句话都没再多说,退出了房间。
“来,吃一颗就不觉得苦了。”路珏平把糖球送到苍碧嘴边,苍碧也不顾不了那么多了,一口含进嘴里,甜意在口腔中蔓延,将浓重的药味驱散。
只听路珏平郑重其事道,“如云,这里不比青殷楼,更不比我家,委屈你了,先待一段日子,等你病好了再南下,寻找你的家乡好吗?”
家乡,只怕不是往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