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我从西面走,抄近路,不过四十里路。天亮之前一定能把消息传递出去。”
“可是……”马克下面的话,说不下去了。重重的日军包围下,能跑出去的机会,渺茫。
钱荫急了,“你不让我去,我找顾章去说。”
“军长晕过去了,还能说啥。”他沉默了会,算是同意了。
钱荫马上出发。
顾章的情况十分差,旧伤未愈,新伤又加,撤退时,被一名敌兵击中胸口,医疗兵缺乏手术物料,只能取出子弹,勉强包扎,严重失血,使他昏迷不醒,奄奄一息。
理迪浑身上下被血液浸湿,不是他的血,在抢救伤员时,染了一身。
他刚刚包扎完一名伤员,走出简陋的临时搭建的医疗站,心里蓦然跳动一下,猝不及防,看到一堆牺牲的士兵尸体中,一具熟悉的身影,他趴伏在地上,后背被打烂了,断了一根腿,理迪看不清他的脸,强烈的不详感涌上心头,失了魂一样,快步走上前,是他,是李洪涛孤单单地趴伏了在地上。
理迪搂起他失声大喊,“来人,快来人啊,救命!救命!””
一个小兵匆忙跑来,看到他搂着李洪涛的尸身,“李哥他走了,搬过来的路上就断气了。”
理迪茫然看着他血淋淋的脸,一刹那的恍惚,觉得此时的他无比陌生。
理迪将他放下,对小兵叹气道,“打盆水过来吧,这人啊,活着时就不修边幅,都要走了,好好整理下吧,总不能脏兮兮就走。”
小兵便跑去了打水。
为彻底消灭独立旅,跟随香月青思的赵鹏建议组建步兵和工兵的混成敢死队,应乘胜追击,便决定在夜半时分突击,敢死队携带□□进行决死冲锋。
部队现在只有马克坐镇,他马上召集射击手,不着急着杀敌,一来射程太远,打不中浪费子弹,二来,要杀个措手不及。
然而第一次冲锋的敢死队虽然成功突破第一层铁丝网,但是在突破第二道掩体时被机枪压制,全军覆没。
在赵鹏的建议下,日军并无取得成功,反而造成士兵战斗力低落,香月青思为折损的三百名敢死队,震怒不已,更为激发士兵奋勇前进,举起了手中的□□。
赵鹏知道伴君如伴虎,一直摸不清香月青思的心思,还没来得及辩解,就被他一枪爆头,临死前,他瞪大缺了一块眼皮的眼睛,面目一如既往的狰狞,他轰然倒地,思维还没散掉,满腔是不甘,但也无可奈何了。
生如臭虫,死如蝼蚁,赵鹏听到人间最后一句话,香月青思如是说。
中军的士兵发现钱荫时,他爬得一路血迹,右手手掌断裂,残肢连着皮肉虚虚挂着,左腿膝盖一下血肉模糊,像是被坦克大车碾压过,里面的骨头全部粉碎,没人能想像到,他是怎么突围出来,里头的险象环生估计是常人难以承受。
消息是传递出去了。
赶至吴州炮台外的中国军队眼看日军火攻,心急如焚。
第6师派兵一营增援,虽然数次向炮台内冲杀,然而仍然无法与炮台内守军取得联络。
战至中午,68联队第5中队长棚桥茂雄大尉亲自率领第三批敢死队冲杀,终于杀入吴州炮台内,吴州炮台内的守军一百余人弹尽粮绝,最终全体殉国。
而日军这个200余人的中队也只剩5人还能战斗。
后世的影像只是撕开战争的一个小口子,
足以挽歌宛转心伤念残影。
时间无法冲刷一切,
以时间推移感情,时间越长,仿像一坛发酵的烈酒。
文书无法反映过往的万分之一。
冷冷夜里北方吹,
残酷枪林,泯性弹雨。
多少忠骨卫青山,英魂落成衣冠冢,
十万青年,十万兵,
百万凡躯,万里长城。
多少血泪落成阴阳相隔,
一寸山河一寸血。
寸肤缝补寸江山。
宝祥随军去到了南方的宜州城,暂无日军进犯。
他一直顾章说,明年开春就回来,由于通讯的阻隔,他等过秋冬,到了春天时,却是传来了顾章的噩耗。
宜州城的春天很美,满山遍野开满了鲜花,有叫得出名的,也有很多不知名的,百花缭乱,春色撩人,连风也是多情的,轻轻揉揉撩过心扉。
宝祥很想告诉顾章,宜州城还有很多特色小吃,大部分都是甜腻腻的小吃,他想挽着顾章的手,一同走过这里的春风细雨,还有很多话,想同他说。
你不是说,来年春天就回来了吗,怎么就失约了
宝祥对着湿润的空气问了数十遍。
唉,你走得痛不痛
前路很黑对吧
不要忘了我
还认得来这里的路吗
要不我去陪你。
……
宝祥眼皮抖动,适应不了眼前的一阵炫光,哦哦,顾章,我来了,你在哪
随后耳边听到阵阵骚动,又是陷入昏昏沉沉中。
再醒来时,顾喆握着他的手,晒得黝黑的脸上,两道乌黑的眼圈清晰可见,他不过十二岁,但已经像个小大人一样,他没提宝祥自杀一事,咧着嘴笑笑,他笑起来很像顾章,宝祥看着他,满脑都是顾章。
“叔,饿不饿,医生给你洗了胃,这会,可能胃里难受对吧。要不要吃点粥,就看在我亲手熬的份上,吃一点吧。”
宝祥看着他的笑容,也想对他笑笑,可一咧嘴,眼泪就涌出,泪流不止。
顾喆抱着他,哄小孩一样,轻轻拍着他的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