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我都不知道你怕打雷。”
梁冬哥这才从回忆里惊醒,发现自己的手正紧紧地揪着陈怀远的衣服,把他弄醒了。
“没有。”梁冬哥松开手,下意识地把自己往被子里缩了缩,嗡声解释道,“打雷了……我想春雷大哥了。”
陈怀远闻言一顿,缓缓叹息道:“是啊,春雷走了也正好一年了。”去年这时候,我以为你也离开我了。
“林参谋说春雷大哥死得很惨。”
“他是死太惨,后来找到他的时候,手脚都断了……春雷他其实死得不值,要不是之前感情用事耽误了时间,他本可以和霞乙得闲他们一起走。不过人死灯灭,我也不好再说。”陈怀远打了十几年的仗,对一个参谋的死倒不至于悲痛万分,只是由此想起当时梁冬哥重伤欲死的情景,紧了紧抱在他腰上的手,郑重道,“冬哥,你记着,战场不是逞能的地方,每个人都自己的岗位和作用。那次是部队才训出来,都是新兵,战力低下,而我手边没有可用的人,才迫不得已把你派去,以后不会也不可能再那样。”
“其实我可以……”
“不可以!”陈怀远生气地打断,“别想了,睡觉!”
梁冬哥扁扁嘴,闭上眼睛装睡不做声了。
陈怀远见到陈竞吾的时候,已经第二天天黑。陈怀远坐在客厅的首座,双手撑在腿上,死死地看着跪在自己跟前的陈竞吾。两边的椅子上还坐着李驿,彭立坤,陈怀秋,以及司令部其他五处的处长。
梁冬哥笔挺地站在陈怀远的身后,看陈竞吾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解释事情的来龙去脉,心下叹息。
“……我不知道,我真不知道啊,当时就想随便玩玩,赌俩小钱,结果不小心输大了,手头没钱就借了点,想回头补上的,真没想过抢人家的钱!叔,俺冤枉啊!红黑是人家算计俺,叔!”陈竞吾越说越着急,临江话都出来了。
“哭什么哭?这里没你叔,只有你的长官和同僚。给我拿出点样子来好好说话!”陈怀远看陈竞吾这般没长进,心中怒火更盛。
还是一边的李驿开口道:“陈处长,既然你受骗在先,为什么不直接和我说?你让我配合你‘镇压暴民’的时候可不是这么说的,你那时候说乡民追打你是因为他们野蛮落后各自村寨抱团,十分排他,仇视我党和军队。而且,你怎么解释当时带头煽动苗人和我手下第十五营士兵冲突的那几个汉人?”
彭立坤身体不好,半靠在椅背上,等李驿问完便不紧不慢地接着问:“梁副官从中统局带回了消息,这里指责你的罪名中有个‘勾结帮派份子’,说你跟川南刘逸雄手底下一帮袍哥⑤有勾连,具体名单都有,这你怎么解释?”彭立坤讲话慢条斯理,听在陈竞吾耳里却犹如晴天霹雳。不管是之前李驿的质问,还是现在陈怀远的会审,都没有说到这一点,只是让他自己交代,没想到有人居然告去了中统。
陈竞吾这下真慌了,终于明白过来这次是中了人家的“仙人跳”,这下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更何况他本身也不是没犯错。陈竞吾一时间想不开,竟坐在地上哭号起来:“我没抢钱……我也没勾结袍哥……真没有啊……那些人害我,他们害我……我一开始就想赌两把,没想后来会那样啊……”
“混账东西!”陈怀远气得抄起案几桑的瓷杯朝陈竞吾头上狠狠地砸了过去。
只听“咚”的一声闷响,紧接着是杯子落地碎裂的尖锐刺耳的声音。陈竞吾“呜”的一声哀鸣,捂着流血的额头,伏在了地上。
“人还没死呢,号的什么丧?别在老子面前耍小心眼,否则老子在你心肝上开个眼!少磨蹭,说!到底是怎么回事,从头到尾给我说清楚!”陈怀远气得太阳穴上青筋直跳。
“师座别太生气了,还是先听听他怎么说吧,别把孩子吓坏了。”军需处的严处长是个老好人。他原是副职,孟雨田离职后升任了处长。严的年纪大,参加革命也早,虽然能力一般,只是打打算盘当当后勤官,但陈怀远对他还是比较尊敬的,起码人家的年龄和资格摆在那里。
孩子?再过两年就三十了。梁冬哥眼皮跳了跳,想起这个严处长是一开始就跟着冯十七在预五师,算来是预五师的老前辈了,自己刚进预五师的时候还跟着他当过采购员⑥。他是贵州本地人,他对这次的事情,肯定看到很多大家没看到的地方。
果然,只听严处长朝陈竞吾和蔼道:“明申,师座让你负责禁赌禁毒,你怎么会无缘无故跑去赌博呢?”
陈竞吾本事无头苍蝇一样乱撞着说,严处长这么一问,他才有点冷静下来,跟着思路,老实交代道:“我刚到永毕的时候人生地不熟,跟当地人话都讲不通,根本没法展开工作。后来我认识了当地一个马帮的人,叫乔三,帮我和当地人沟通……那些村寨里,也没什么黄赌毒的行当,那天正好遇到私局,就是那种觉着好玩自己私底下随便赌点小钱玩的游戏,这种我也不能说去禁吧。乔三说这个好玩,那群人都以为我跟乔三是一起的,就以为我也要来玩,我瞧着没什么大不了的,就跟着押了钱下去……”讲到一半,顿住了。
陈怀远挑眉:“然后呢?”
陈竞吾抖了一下,颤声道:“然,然后我总是输,于是不服气,想一次性赢回来,就越赌越大,到最后手边实在拿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