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
“其实也不是什么紧要事……”田青的目光落在竹觞身后的位置,犹豫片刻后终于坦言道,“我家在密山,竹公子是回辽西吧?所以,我们再同行上几天,就要分道扬镳了。这一路来多亏了竹公子,还有……杓阳公子,我回去以后妹妹就能救活过来,等我安顿好了,一定来找您,报答您的大恩大德!还有……”
“打住。”田青还欲说下去,却被竹觞不耐烦地打断了,竹觞看着眼前那双亮亮的眼睛,他觉得有点好笑,他相信他说的都是实话,但这不是他想听的。“我不是菩萨,大恩大德什么的,你该去庙里说。况且,你怎么知道,我就是为了帮你呢?”
竹觞看到田青有一瞬的错愕,他突然有点后悔,他还不想就这么把实情告诉对方。
然而,田青的神情却立刻平静下来,他道:“我知道竹公子只是和我顺路,让我拾了个便宜罢了。但除此之外……”
他想到了有竹觞在的那些日子,对方对他的好他都记在心上。因为竹觞,他在密山上昏迷时才不至于抛尸荒野,从陵曲的崖坡上坠落时得以保住小命,最重要的是,原来习以为常的孤单被一种踏实所取代。
当初在余樵镇上,他总以为对方迟早是要离开的,哪怕有些眷恋一起相处的日子,却也做好了分别的打算。而如今,当分别近在眼前,早该做足心理准备的他却莫名难受起来。
他想想觉得没道理,他还有妹妹,妹妹醒了之后他不就又有新的生活了吗?他与竹觞不过是在萍水相逢的基础上多了些共患难罢了,离别也并不代表着不能相见。
然而,当他望着眼前的人,当晚风吹起对方的袖摆,勾勒出他颀长的身形,竹觞在杓阳墓前萧索的身影便一再浮现在他眼前。心头有些滞涩,再回想起当初竹觞在房顶上对月自饮的模样……
太奇怪了。不知为何,他明明知道对方有太多事情是他不曾了解的,却隐约能感到那份孤独寂寥。
这和只身一人的自己,那么像。
“你想说什么?”迟迟没等到下文,竹觞朝田青走近了一步。
月色为竹觞的身形镀了一层银边,粗布衣也挡不住的贵气仿佛触手可及,昏暗的光线下五官模糊却显得更加深刻,对视上竹觞询问的目光,田青突然有一种冲动。
“竹公子,我们,还会再见吗?”
竹觞的脸色在阴影中有些晦暗不清,但能看到他嘴角的些微笑意:“怎么,舍不得我了?”
田青动了动嘴唇,却还是低下头去。
半晌,他抬起头来,墨蓝色的眼瞳如同用夜色萃出的青玉,他道:“我们,还会再见吧。”
夜风送来一阵树林摇曳的沙沙声,四下愈显静谧。
月光就这么被身前的人影遮挡住,田青感到熟悉的气息落在自己脸上,紧接着,柔软的触感覆上了双唇,将彼此的呼吸交换。这一次,他发现自己竟然没想反抗。
竹觞也注意到了田青的配合,于是他加大了些许幅度,好像要将那有形的、无形的一切尽数攫取。
直到感觉涎水无法被承载之时,竹觞才放开了他。
“这次,倒挺乖的?”竹觞笑吟吟地看着他。
田青的脸上早已泛起绯色,被这么一说,干脆红了个彻底。
“是不是挺舒服的?”
“……没……没有。”田青结结巴巴着,转过脸去。
竹觞越发觉得有意思,一手扳过他的下巴,戏谑:“还要再来吗?”
“不、不不用了!”田青情急之下一下挣开竹觞的手,转头就走,“时辰不早了,我、我去休息了……”走到院门口才意识到自己的失礼,慌忙又补了一句:“那个……竹公子也早点歇息吧。”转眼,就消失在了走道里。
竹觞望着田青消失的方向,笑容凝结又淡去——
不死树。如果没有不死树该多好。
静悄悄的夜色中,响起夜风拂过窗棂的声音,仿佛应和一般,近旁的树林也随之作响。竹觞一个抬头,却见二楼窗口处一道黑影一跃而下,转瞬消失在漆黑的野林里。
他凝神看向黑影出现的位置——二楼,朝南,第四间。
田青住的客房。
他看见了那个黑影,小偷?刺客?不对。他看清了那个人,身形、衣着,包括月光之下那一闪而逝的光芒,只可能是一个人。
心中仿佛被一簇火光擦亮,竹觞快步朝客栈楼上跑去。
“竹公子?”田青一开门,就看到竹商一脸严肃地站在那儿,不由一愣。
“你刚刚回房?”
“对啊,我……我之前去了一趟茅房。”
竹觞没说什么,径直走进屋来。
看到竹觞一脸思索的样子,田青突然有些心虚:“我就是内急……我很快就回来了。”
将田青的房间里里外外巡视完毕,竹觞一回头却看见田青一副不自在的模样,他一笑,道:“怎么?去茅房有什么好解释的吗?”
“啊……”田青这才意识到自己多此一举,干笑两声掩饰道,“我没别的意思,我就是随便一说。”
竹觞扬了扬眉,笑:“我也不过是随便一问。”
“你看看你有没有少什么东西。”转而,他正色道。
田青不明就里,把包袱行礼检查过一遍,摇摇头,问:“竹公子,怎么了?”
竹觞没有回答,继续道:“那不死树的果子呢?还在身上吧?”
田青愣了愣,一摸自己怀里,眨眨眼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