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衣回复不必忧心,自己做师父的既然尚在人世,就断然没有对徒弟撒手不理的道理。他并未提及沈夜之事,这些事没必要让俗世之人知晓太多。倒是沈夜见他从不提及自己,小小非议了两句——无外乎“你那卷手册,还是我给他的”,“他读了你当年手记,也不知能有几分进展”。
知晓他心里还是惦念无异的,谢衣不由轻笑,说你分明告诉过我,想见他十年后的模样,如今十年未到,又何需这样急?
于是沈夜便不说了,谢衣转过头,不让脸上笑意被他看见。
前日,叶海派偃甲鸟又传了一次信,提醒谢衣莫要忘记两人武陵源之约,谢衣回复定会准时赴会,并邀沈夜同行。沈夜欣然应下来,如今谢衣之事便是他的事,既要出远门,哪有不同往的道理。
这晚,两人在山中别院品酒,顺便手谈两局。自下界后,沈夜再无烦事挂心,又得了谢衣终身相从,自然比在流月城中更加平静柔和,也终于有了点玩乐的心思,跟谢衣学了点棋艺规矩,很快已能上阵搏杀,攻城略地。
他本就聪明绝顶,胸中所学胜过常人万倍,凝固到这小小棋盘上,自然得心应手,游刃有余——若赢上三局,便要谢衣今夜乖乖俯就,床榻间不论有怎样的要求,都得应了。
三局落定,谢衣弃子认输,沈夜满脸得意,将人搂过来好一阵唇舌厮缠。正要去扯谢衣腰带,怀中人忽然身子一顿,轻轻推他道:“且慢,有人入了静水湖。”
“嗯?”
沈夜一怔,还是停下动作,谢衣凝神感知片刻,又道:“有人触到静水湖结界,而且解开了。”
“解开?”沈夜正想再问,谢衣已笑起来,拉他起身就往屋外走,“师尊快来,能这般解开我结界的,世间只有一个人。”
“何人?”沈夜挑眉,嘴角露出微笑,这个人嘛……他其实已想到了。
“是无异。”谢衣笑道:“我当日告诉过无异入结界的方法,只有他能这样进来。”
谢衣心头雀跃,同傅清娇的最后一次通信中说无异已离家西行,不想爱徒还抽空往静水湖来了。
站在崖上,两人并肩看向下方的静水湖。夜色朦胧,明月躲在层云之后,只泄出稀薄光彩,映得湖面上影影绰绰,暧昧不明。
此刻,正有个熟悉的身影站在静水湖居所的大门前,身负简单行囊,年轻的脊梁挺得笔直,看着闭起来的房门出神。因隔得远,也看不清他脸上挂着何种神色。
无异。
谢衣在心里默默呼唤他。
“……你可要过去?”片刻,沈夜悄声问。
谢衣默然,凝视下方乐无异的身影,缓缓摇了摇头。接着,他将手提起,法术微光在指尖跳跃,散开。一重法力如漫天花雨悄然落下,崖上结界变得更加牢固,将两人的身影完全遮蔽其中。即使这会儿不是夜晚,而是晴天朗日,乐无异抬头望向这方时,也完全看不见这处院落,与崖上对着他的两人。
“当真不见啊。”沈夜摇头轻笑,心里有点佩服,又有淡淡的惋惜。他知晓谢衣向来极有原则,凡是他定下决心的事,那谁也没办法扭转过来。他既决定暂时不与乐无异相见,那么,即便徒儿找上门来,也不会露面的。
“现在还不是见无异的时候。”谢衣一眨不眨地看着下方那道身影,轻声道:“让他自个儿先历练着吧,男子汉大丈夫须得独当一面,待他更上层楼时,做师父的自会……”
“也好。”沈夜微微一笑,揽着谢衣,又道:“不过既找上门来,必定不只是看看而已,你不想知道他想同你说些什么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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