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退路了么?
也许有。
如果她不惜一切要带走晏君。晏君并不是他们费心布局的目的。
“没有枪么?”樊云听着声音从喉咙里挤出来。冷到不像是自己的。
“没必要动枪。清理起来不方便。”
“我只用枪。”樊云盯着邱永福,目光直似要钉到邱永福骨子里。
邱永福眼皮一跳,“没有,没带枪。”
樊云木然望着,邱永福被盯得不自在。半晌樊云才收回目光,气势陡然散了。蹲下来捡刀,几乎跪伏在地。
眼下可以怎么办?
樊云脑海里又飘来易非的话。
“你觉得给过他机会了,然后失望了,就马上转身离开。觉得被抛弃了,也放弃一切。你自己还剩下什么?”
她从来没有想到,出走时付出代价,想要回来,是更加沉重到无以名状的代价。当她下定决心重拾身份时,他们要她把苦存的自我彻底谋杀。她从乱局中逃出,丢盔卸甲。仅剩的魂魄,却要在回到躯体之前先粉碎彻底。
樊云不得不后悔。
樊云抬头望晏君,她在恐惧中颤动,像风雨中的孤鸦。
她们曾经在校园里相遇吧?这是陪她回到s市的人。这是可以理解她渴望的某种生活的人。樊云知道她的名字,知道她有父母和一个哥哥。她们有共同的朋友,她们一起吃过饭逛过街。
樊云记得她系好的安全带,一个相当怕死的人吧。到底为了什么要以身犯险?又不巧遇到她。她们碰到一起,运气真是衰到底。
“把她脸上的揭开。”
樊云不知道自己在等待什么。没有办法权衡,只能等待时机。
白毛瞧了瞧邱永福,把晏君脸上遮盖的布条割断。
光乍现,晏君忍不住眯眼。不知是否光线太刺眼,泪水便流淌下来。
她对人生尚有许多期望。
“樊云。不该让我这样看着你。”
声音似缥缈的迷雾。樊云不确定自己有没有听清楚。
晏君高度近视,摘掉眼镜,望着樊云的目光虚弱无神。
“放过我吧。我手里没有任何证据。爸妈一直在等我出国。……”晏君几乎哽咽。“前天视频,我妈头发都花了。外甥女中文还说不好,只知道喊我‘小姨,小姨’……”
樊云颤抖着攥紧弹簧刀,扣动机关,刀片倏然弹出。
却在一瞬间,晏君忽地被白毛揪住,樊云只看到他提刀的左臂微微旋动。
血喷出来,像绽开烟花。
白毛摊开手,持刀的手心里陡然现出染血的晶白球体。
炸响一样,晏君撕心裂肺地惨叫。
转瞬间染红了她半张脸,沿着娇好的面庞滑落。白毛一只手将晏君压在车上。药力似短暂地失效,晏君猛烈地翻动,带着白毛向前。白毛不得不丢下眼球,将晏君拖拽着,上半身压在车前盖上。晏君的腿悬在空中,无力地踢蹬。血滑入早已散乱的发丝。
刀压在晏君昂起的颈间。晏君恍如不觉地挣扎,刀刃在她惨白的肌肤上割出一道血痕。
“够了!够了吧?!不是要我动手?!”
樊云似乎看到晏君眼前的景象。墙面,灯管,一片耀眼的血色。太亮了,亮成漆黑一团。
晏君喉咙里发出不成语义的破碎的呜咽。药力再次夺回对她身体的控制。动作终于缓下来。
樊云跌跌撞撞地跑过去。
白毛一撒手,晏君便从车面滑落在地。
樊云低下头望她。被血糊满的脸颊,肌肉在鲜血中痉挛。樊云想拂去不断漫出的血。想抚平她的颤动。但眼前硕大的血洞,空气里飘满的铁锈气味,让她几欲呕吐。
“樊云?……”
不知道怎样答应。喉咙像被血封住,好像张开口就只有血灌注下去。
晏君的声音越发微弱难辨。“我……口袋……帮我拿着……”
樊云的手触上去,微热而粘稠的血,手底颤动着的肌肤,血肉瞬间化为拧动的怪物,生出吸盘一样紧紧吸住指尖。樊云感到自己的身体似乎与晏君黏连为一体。
“死……樊云……帮我……”
晏君的唇微微翕动,声音却好像从樊云的胸膛中炸响。
“不要这样活下去了……”
晏君的声音在樊云脑中震荡。太吵了。
脉动从刀尖传来。像有触角钻进自己的血管,在自己手腕间疯狂鼓动。
血色连成一道线,喷溅出来。
晏君喉头滚动,发出咕咕的声响,口中漫出血沫。
似已陷在船里。甲板裂开一道缝,自地狱的熔浆从凝结的黑色深渊中喷涌冲出。眼睛,所有裸露的肌肤,胸前的衬衫在灼烈的火焰中一点即燃。红的烬,黑的灰,卷成扭曲的漩涡,樊云被烈焰裹在中央。
扼紧自己腕子的力量陡然一松,只留下黏湿冰冷的触感。另一只手中似握着长篙,摊开掌心,火便从长篙沿着躯体燃烧起来。
这条向阴间的渡船,她即是自己的摆渡人。
恍惚中樊云看到白毛怪笑着立在身旁,他手中的刀锋沾染着晏君的鲜血。白毛横刀放在口边,刀锋颤颤,意犹未尽地舔舐鲜红的液体。
樊云骤然暴起,弹簧刀像激射的光剑,刺向白毛。
白毛猝不及防,持刀的手挥动。
不知什么时候靠近过来的江于流迅速制住白毛。
樊云紧攥着刀柄。刀身从肋间滑动,整个没入白毛的前胸。
樊云定定地站着。
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也不知道自己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