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父或许武功尽失,力气连一个寻常的庄稼汉都不如,但她的美貌,她的柔弱,她的神情姿态,甚至她的亲生孩儿,都能被她化为最致命的诱饵和武器。难怪这个病怏怏的女人,会被卫庄视为最可靠的亲信。
可惜,她还是失手了。
盖聂一把握住了那把短剑的锋刃,不顾被划得鲜血淋漓的掌心,面无表情地问:“夫人,这是何意?”
“少主于我家有活命之恩。为少主除去隐患,是我们做属下的义务。”火魅嘴里这么说,眼珠子却止不住地溜向被盖聂接住的麟儿。
盖聂将怀里的孩子轻轻放下地,指着柩车道:“倘若我有加害之意,为何方才不趁乱动手?”
火魅咬唇道:“你现在不动手,定有其他企图。比如说,你想要从少主那里逼问出公子成的下落。”
“……他的下落,真的重要吗?”
卫庄需要的,只是公子成没有落入秦军手中这个“事实”而已;这样将来无论他打算扶持谁当韩王,都可以打着“横阳君”的名号。至于真正的韩成在何处,至少流沙之中无人在意。火魅从盖聂的眼神中感觉到,他对卫庄的这些打算近乎了然于心。
正因为如此,他才比任何人都危险。
“又或许,你对败在少主剑下心有不甘,想从他嘴里问出什么师门之秘,然后取而代之,成为鬼谷之主。”
“盖某,并未败在卫庄剑下。”盖聂一字一顿地说,“也无意成为鬼谷子。”
火魅哼笑了一声,尽显鄙夷之意。
“看来在下是无法取信于诸位了。”盖聂将麒麟刺掷于地上,舔了舔手掌上狰狞的伤口,“但事有可为,有不可不为。在亲眼见到师弟一面之前,不管诸位是否乐意,盖某都会与诸位同行。”
此话一出,林中的气氛又顿时紧张起来,许多人默默调整好呼吸,做好了随时出手的准备。却见白凤抱臂站在一根树枝上,老气横秋地开口道:“魅姨,你这是何苦。此人身手不凡,目下也没有和我们动手的打算,不如让他去对付那些罗网杀手,待我们渡河之后,若没有秦兵追来,再找机会杀他呀。”
你敢不敢不要当着猎物的面讨论应该何时杀他的问题,赤练腹诽道。
不想盖聂却抬头瞧他一眼,又转头向火魅等人劝道,“这位小兄弟说的,难道没有道理么?”
喂你到底在赞同他说的哪一点啊?赤练简直想用链剑绞着他的脖子大喊。
“你这人太过狡诈,只要看见你在少主的三尺之内,我等便无法安心。”火魅冷笑道。她身后的无咎执起了剑。无双趴在地上低吼了一声。
“……若是如此,我不靠近这辆柩车便是。”话未落音,他身形急退,像那些罗网杀手一样蓦地消失在密林里。
“等等!”红莲急忙挥剑去追,链剑有如出洞的蛇一般弹了出去,只扫落几片树叶。白凤在树上挑了挑眉毛。“追他做什么,难道,你能杀了他?”
谁能杀了他?这话他没有问,也不必问。
火魅轻叹一声,拾起了地上的麒麟刺,用衣服擦拭上面的血迹。无咎走近她,哑着嗓子劝道:“白凤说的对。我们要对付此人,不在一时。只要等卫庄大人醒来——”
“我担心的就是卫庄大人。”火魅摇了摇头,“他刚刚醒转过来的时候,体力、真气都十分虚弱;他们纵横两派的弟子向来势不两立,不死不休;或许,盖聂等的就是这个机会。”
“我倒觉得,他不是那样的人。”白凤从树上跳了下来,用手上的羽刃削断了扎在无双腿上的箭杆。“即使卫庄大人刚睡醒的时候无法发挥出他真正的实力,不是还有我们嘛。”
“如果他对卫庄大人不利,你有办法除掉他?”赤练不客气地问道。连她自己都没注意到,她已经不知不觉染上了流沙中人的习惯,开始称呼当年的宫廷侍卫为“大人”了。
白凤看着盖聂先前离去的方向微微一笑。“他的剑或许很厉害,但他不是杀手。我们才是。
当夜,流沙众人匆匆掩埋了同伴的尸首,将受伤之人搬上马车,摸着黑继续赶路。因为伤者较多,其中无双的身体又太大,他们抛弃了许多马车上原有的食物和货物;而赤练、白凤亦不得不从车上下来徒步行走。次日晌午,终于到达了盖聂提到过的博浪沙。
这里的路的确很难走——或者说,根本就没有路。车夫小心翼翼地驾驶着马车,通过荆棘丛生的沙丘、连绵成片的水洼、沼泽;远处的大河水汽茫茫,浩浩汤汤,看不见对岸的牛马。
赤练又困又乏,只能勉强自己扶着马车外面的横木往前走;她的靴子上裹了一层淤泥,裙子的下摆也完浸在泥水里,看得她暗暗生气,下决心一过了河就寻个地方换一身男子的装束。马车中安静得有些异常,并没有呻吟哀叹之声,让她不禁担心伤者之中是不是有人死了。
“差不多就是此处。”火魅从马车里叩了叩窗棂,道。
车马都停了下来。一个车夫从身后掏出竹笛,吹出一段怪异刺耳的乐曲——他一共吹了三遍,段与段之间停顿了半刻之久。曲终,赤练注意到白茫茫的一片芦苇中有什么在晃动。
芦花飞扬。从芦苇丛中晃晃悠悠驶出几艘颇为宽敞的渔船,领头的一艘有二十尺长,十二尺宽;船上站着几个魁梧的大汉,打扮虽像渔夫,可腰间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