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谓王姬,其实是指举国皆知的韩王最宠爱的美人郑姬。
韩熙愕然。他万没想到卫家小鬼不但算准了离开之后自己会改变主意,甚至连下一步该走的后门都给他安排好了。一旁的张良用袖子掩口嘻嘻偷笑了一声,看到丞相抬起头来,马上挪开袖子摆出一本正经的表情。
“既如此,丞相大可宽心;卫世子欲见我王,委实不是为了行刺去的。”
又寒暄了半刻,张良向丞相韩熙请辞,独自离开了相府。他拒绝了仆役随行,只身点着一盏烛火,似乎全然不在乎新郑夜间的阴冷寂静,以及蛰伏在黑暗中的不知名的危险。
行了大约数百步,一个高大的黑影猛然挡住去路。年轻的申徒虽然停下了,却不见分毫讶异吃惊之色。
黑影嗤地一笑,行礼道:“多谢良子替我在丞相大人面前美言。只是不知大人最后的决意如何?”
张良手里的火烛照亮了来人的一头银发,和眸光闪动的淡灰色眼珠——此人竟是早先离去的卫庄!
“小弟不过依计行事,卫兄又何必明知故问呢。”张良亦笑道。
韩熙也算是在韩国庙堂立足数十年的谋算老臣,但他无论如何也不会想到,自己身边最信赖的子侄辈,与最近才把国都闹得个天翻地覆的危险刺客,早就勾结成一伙了。
说起卫庄和张良的交情,可以追溯到三五年前。那个时候卫庄正在新郑做他的公子哥儿,平时的主业便是飞鹰走狗,仗势凌人,为城中一霸。新郑名门望族的子弟大半被他收作了跟班,剩下的极少数则被欺负得整日不敢出门。而且卫庄欺人,不仅是从ròu_tǐ上打压,还附赠精神上的摧残;他仗着自己家族手握无数官宦贵族的隐私情报,骂人专拣对手最隐秘、最脆弱的地方下刀,令人苦不堪言——比如某某人的祖父那方面有那么点问题啊,某人的生母曾经是市娼啊,某人的老爹是靠向王室献春药才得的爵位啊……一路摧枯拉朽,所向披靡。
然而常年生活在卫世子淫威下的少年们的忍耐也是有限度的。恰好那个时候,老丞相张平家的幼子正以“神童”之名称传于世。一日,某个同宗族兄不计脸面地向这个神童小弟请教,有没有治一治某卫姓恶魔的方法。小张良当真给他们出了个主意,在卫庄平日纵马游街的路上埋伏,以腐烂的瓜果半途击之。万万想不到次日卫庄骑马的时候还带了几个随从,瓜果击中别人,卫庄本人幸免于难。此事之后,卫庄不费吹灰之力便把主谋张良揪了出来,却发现其人还是个不满十岁的奶娃娃,不禁啧啧称奇。再之后,令全新郑的贵族少年大惊失色的是这两人竟然结成了忘年交,卫庄甚至对张良说出了“我若为将,必以子为僚属”的豪言。暗无天日的日子,从此更加没了个头……
三年前卫家出事,恰逢张良服父丧,出不得半点力。但是张良心中从未信过卫氏背韩投秦的传言。此次卫庄返新郑,第一件事便是秘密造访了张家:一来,张良的头脑和立场让他信得过;二来张家老父已殁,家中只有寡母幼弟,主事的便是张良,也方便了卫庄秘密进出。在拉拢当今相国韩熙的大计上,两人密谋许久,觉得无论是威胁还是说服都没有绝对的把握,只有二人里应外合,软硬皆施,才能彻底拿下这老头。最终的事态果然一一如他们所料。
“卫兄,虽然丞相已经答应为你引见,在君上面前,你毕竟还身负刺杀大臣的污名,到时候你将如何自辩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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