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妨,只要证实了韩于安的秦间身份,我便是除奸佞、清君侧的功臣。”
张良叹了口气,“话虽如此,如今的韩国朝堂晦暗污浊,上下贵胄权臣,有几人没受过秦使的贿赂,勾结朋党、蒙蔽主上、贪污枉法——我们除得了一个,除得了千千万万么。”
卫庄抬眉道,“所以为了对付这群啃坏我国栋梁的蠹虫,我们必须请出一个真正的高人,明法烛私,立国之本。”
“你说的是……”
“一个结巴而已。”
第6章 六
横之章三
卫庄在新郑安排的种种计划,至少到了面君这一步,还显得十分顺遂。韩王安在做太子时,一度曾和卫家走得很近,公子安也挺喜欢卫庄这个伶俐异常的小侄儿;可惜到了卫庄父亲事发的时候,太子为了避嫌,在桓惠王前亦不敢为卫家置一词。很难说韩安心中有没有对卫家的一星半点愧疚之情,至少当他见到青丝成雪的卫庄哭拜于地下时,眼也红了、嘴唇也颤了,显得情绪十分激动;又有韩熙等人的助波推澜,这场赵武见晋悼公的戏拿捏得甚是到位,叔侄二人抱头痛哭,左右为之泣下。
紧接着,卫庄声情并茂地控诉了韩于安等人里通外国、陷害卫家的罪行。韩王此时虽然心中早已偏向他,然而韩于安毕竟是王族老臣,在韩国树大根粗,党羽成群;如果一个处置不当,便容易引起世族元老的不满,甚至引发骚乱;因此十分举棋不定。这时上大夫段成挺身而出,言辞激烈地进言道对于这种叛国败类及早根除,以雷霆万钧之势灭其满门,以免他们得到消息、在秦国使节的帮助下逃往国外,引得秦兵来攻——虽然当时天下各国的实力就是道义,攻城拔地根本不需借口,然而韩国多少年来一直努力做着祸水引往国外的不懈努力,寄希望于秦国把注意力放在其他事务上,无论是赵国、周王室还是修水渠,总之什么都好——才能在夹缝中苟且求存,因此对这种平白引起秦军注意、落得攻韩口实之事总是要极力避免的。韩王安被这么一说,态度也终于强硬起来,令将军邓犰带兵突袭,当夜包围了韩于安府。
曾经熟悉的一幕短短三年之后便重演了。当夜,大司寇府上燃起大火,哀嚎之声播于四野。王城守军成功地在府邸内搜出韩于安与秦使暗中往来的密件,除此之外还有不少来历不明的黄金,私藏的甲胄兵器,各种罪名不证自明。已经入殓的“韩于安”尸体被拖出来又“斩首”了一次,夷其族;抵抗的三十名死士就地处死。至于按照卫庄的判断还没有死的那个真正的韩于安,似乎谁也不知道他去了哪里。倒是几日之后火魅发现家中多了一个形状别致的容器,仔细一看是人的头骨,眼窝的窟窿用白银封住,外面涂着一层薄漆。
此间事毕,卫庄因功被举荐为御史,掌查核百官;可卫庄却一再推辞,言自己无寸功以立身,又不通政事,情愿做一殿下执戟郎,终日护卫韩王左右。此等赤子之心令韩王唏嘘不已,待他也更为亲近。
彻底剪除韩于安一党,看似雷厉风行成效甚快,其实整个计划是十分谨慎周密、也耗费了诸多心血和铺垫的。在回新郑之前,卫庄便开始着手取得韩国权势最大、封地最多的几家外姓大世族的支持,例如侠氏、段氏和陈氏;这三家的实力在韩国几乎可与王族宗室相当,说起话来也最有分量。他带着鬼谷山洞中取出的金银财货造访了每一家的封地,舌粲莲花地说动他们共同扳倒韩于安一党。除了侠氏的态度暧昧不明之外,另两家都明确地表示了卫氏的支持——卫庄心里清楚得很,除却重礼和犀利的说辞,真正让他们动心的理由,却是这两家的采邑都直接毗连着韩于安的祖上封地;如果韩于安一党被诛,便是段、陈两家兼并土地、扩充实力的大好机会,岂能白白放过?后来卫庄见到大夫段成在韩王面前如此卖力,便知道他们段氏的胃口尤其大;果不其然,韩于安一旦倒台,段成便想方设法地将段氏封地向北扩充了二十余里。陈氏也分得了十多里山丘林地。侠氏宗主既眼红另两家的收益,又无借口分封,便攻击段成、陈阳等人以公谋私,提出韩上卿的封地理应还是归属王族。卫庄原本也想染指阳翟附近一度被韩于安私吞的卫氏老封地,见这些元老重臣一个个在朝堂上你争我夺,思谋了一番决定还是先忍住不提。
这一日的朝会上吵得尤其厉害,大司马侠殃与段、陈两家彼此都用上了最恶毒的说辞诋毁对方,韩王听得头疼脑热,却苦于没有压制三方的威势——最后闹得不欢而散。卫庄借口解手,随着段成走了出来,陪着他骂了几句侠氏的无礼与无耻。
“侠殃这个老匹夫,吾恨不得杀而生食之!”
卫庄唯唯点头,忽而诡秘一笑,道:“上大夫若当真作此想,其实,倒也不难。”
段成诧异望他,压低声道,“我知卫子剑术超绝,可毕竟此一时,彼一时也;卫子身份不同以往,恐怕不会像对付韩老贼时那般容易得手——”
卫庄呵呵笑了一阵, “大夫当庄是什么人了?怎会如此鲁莽……” 忽然附耳过去道,“不知大夫可听说过,聚散流沙?”
“流、沙?”
“听说那是天下最昂贵、最狠戾、最来去无踪的刺客团体。七国之内没有人知道他们的来历;只知道他们从不失手,事后也无人查得出主使。”
段成听得心如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