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黑瞎子已为张起灵换了一身干净衣裳,也将他的伤势料理过了。那人依旧沉睡不醒,一呼一吸间足有一炷香那么长,想来应是在以自身先天真力修复伤处。
吴邪探了探他的鼻息,转头问黑瞎子:“他要什么时候才能醒来?”
黑瞎子略一沉吟,答道:“至多不过十二个时辰。”
吴邪点了点头,目光一沉,忽地从袍袖中抖出一副材质诡异的镣铐,飞快地扣住张起灵手腕脚踝。
黑瞎子见状一愣,随即像是明白了什么,脸上的笑容变得玩味起来:“吴大使果然好魄力,只是此人身怀缩骨奇术,普通镣铐恐怕困他不住。”
吴邪冷笑道:“此物名唤‘鲲刺’,坚逾金铁、柔过绢帛,能随所缚之物贴体张驰且一直保持初缚时的力度,不至让被缚之人走脱,用来困住他再适合不过。”
黑瞎子“嘿嘿”笑了两声,也不再多问了。
且不提吴邪故友重逢,只说西南战局走到此处已至尾声。吴邪和黑瞎子本已定计,若是不能诳来左判,就真个招募乡勇社团,加以一支精锐骑兵直刺叛军背后,使之首尾不能兼顾。如今即便左判及时赶回营中布置,至多也不过是把叛军撤后,离开邕州。如此一来,这帮升龙府的叛逆便是不被赶下海去也所差无几了。即便不能毕其功于一役,所余之事也不过是遣数个指挥使带领麾下分头剿灭乱军而已。
吴邪心知这安抚使已做不了几日,像他如此年轻,回到朝中必有另有安排,断无三十几岁就做到宰相的道理,朝中必然会找出些差错,好来压一压他的功绩。如果这时候被人发现他藏着东夏国的小王爷,自身的前途与吴家的体面不说,张起灵的性命怕是难保了。
此时距离洞庭湖大战不过一两日,大军尚未离开岳州城,而吴邪的心思却早已落在了别处。
自那夜离开洞庭湖后,吴邪就将张起灵交由黑瞎子的两个亲信看管,一来可监视他不使其脱逃,二来亦可照料他的伤势。然而这终究非是长久之计,军中人多口杂,又颇多来自江湖的武林豪侠,说不得就有人能将他认出来。吴邪毕竟身负官职不得擅离职守,要另遣人将他送走又不放心,一时间竟有些无计可施。
正在烦恼之时,一封书信自临安辗转送至他手中,却是吴家老夫人已然驾鹤西去了。吴邪得了信自是悲痛万分,索性向朝廷报了丁忧。
左判似乎自那夜后便未回转营中,主将既失,升龙府叛军军心混乱不知统属,更兼冬日已过,西南诸洞僚人也需春耕,战意大减。因此不过半月光景,升龙府拼凑来的这数十万大军便土崩瓦解,再不成气候。
西南战局再难起波折,吴邪心知自己返乡就在这几日间,便将身边几个亲厚之人叫来府中。
筵席之后他将众人领进书房,待几人坐定,仆役奉上清茶之后,吴邪挥手让这一干仆役全部退出,环视几人说道:“大家也都知道,我这几日便要回乡丁忧去了。以我这年纪就算建下这场大功,朝中多半也要有所挑剔以做磨练。如今我自家先请退了,作为安抚计,辞朝最后一封书信上所荐之人当无不应允,官身品级也会尽量从优。胡大哥、胖子,你们手底下若有要推荐的人,或者改弃武从文的尽管向我说来,也不必和河间军中的那帮赤佬们争功过甚,闹得颜面上不好看。”他喝了口茶,又对黑瞎子说道,“齐兄,我自单独有一封书信将你荐入枢府,齐兄前后诸般谋划均有详述。东北乃万奴王起家之地,朝廷事后必当用兵于此,以齐兄谋略必能如鱼得水。枢府中已有人向我查证齐兄家世,想来封侯建国也有机会。”最后他又将目光投向潘子和王盟,“潘子和王盟,你二人与我家名为主仆,实如兄弟,今日有此机会,我想为你们二人谋划一个出身,只是不知你们愿从文还是从武?如今这世道文官自是比武官清贵,只是你两人并非进士出身,想来也难考上进士,左右不过是做到流外官,不过是一县长官也就到头,以后如何五六年内我是帮不上了。若是愿当武职,将你们前后功绩折算,五品以下当是没有问题,比之家传武人省却了诸多勘磨。何况大战未息,多有建功的时机,虽不如文官受人尊重又安稳,但好在武官多能世袭,若在今后能博出个名堂来,后世两三辈都能躺在功劳簿上吃喝不愁。你们且想仔细了,也不急于今日便答复我。”
胡将军一拱手:“吴贤弟盛情,老兄我却之不恭,回营便将名单详细拟定,一两日内必送至贤弟府上。只是为兄这一战后,无论钱财军功都已攒得够了,早有退隐之心,这些后辈便让他们自来拜见你,答谢大使好意。”
吴邪心下不由有些感激,这胡将军生就一副为朋友披肝沥胆的心肠,他这是为自己将来起复时铺下前路。他所看好的将校必有能耐,如无意外,接下来大战中也能崭露头角,既得了吴邪恩惠,将来他起复时必会为他奔走,哪怕到时候一时难以谋个好职位,至少作为帅臣厕身东府易如反掌。
再看胖子却是摇摇头:“这几年当官我也当腻了,如今左右不是。小吴你走时便叫上我,我们一道去你府上。当年也见过你家老夫人,如今她没了,我这个做后辈的理应去拜祭。”
吴邪心中感动,当着众人也不好多说,只答了句“多谢”。
潘子与王盟却是异口同声不愿为官,吴邪一时也劝不动他们,只得另寻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