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宁从地上爬起来,想到弟弟还在井底,心急如焚,这时候拖一分钟都可能丢命,就算不是淹死,井水也能冻死人。他当机立断,拿起井绳对着自己的腰绕了几圈打了个活结,对着后面的人道:
“我下去把弟弟拉上来,你们拉绳子。”
唐大嫂顾不得擦泪,立刻拉住绳子,冲着后面的人尖叫:“快,快啊!”
其他人也不废话,拉着绳子放唐宁下到井里,毕竟是人命关天的事,绳子下的特别快,唐宁被勒得想吐,眼前已经黑了起来,他喊了弟弟几声,没有回音,井底看起来也没什么动静,他心就凉了半截。
很快,唐宁就到了井底,人也泡在了水中,冰冷的井水冻得他不停地哆嗦,手指都冻僵了,唐家的井不深,也不宽,唐宁两腿叉开撑着井壁,往下摸索了几下便摸到了栓子,他使劲拉起栓子,顾不得看弟弟的情况,努力控制着不太听话的手指解开绳子,在栓子身上绕了几圈,打了个死结,喊上面人把弟弟拉了上去。
上面更加嘈杂起来,唐大嫂凄厉地哭喊,其他人喊脱衣服,喊解开绳子,喊大夫,喊热水……唐宁一个人呆在井底,冻得脑袋发僵,上面的声音传到他耳中好似隔了堵墙,梦一般的不真实,好在没过多久就有人意识到还有个人在井底呢,又放下绳子,唐宁不知道他是怎么把绳子绕在自己身上的,当他躺倒在泥泞的井边时,感觉自己好似做了场噩梦。
好些人围着唐大嫂和栓子去了东屋,热闹的井边瞬时冷清了下来,唐宁感觉了下自己的胳膊想爬起,可井边太滑,试了几次都失败了。突然他耳边传来一个粗壮的声音:“你没事吧?”接着一双手拉起他。唐宁觉得自己肯定意识不清了,他居然没听出这声音是谁,他抬头一看,居然是张二狗家的,他看着张二狗担忧的脸色,心里想的竟然是,原来她不掐着嗓子说话也挺顺耳的。随即他立刻摇摇头,想着自己肯定冻坏脑子了,这时候居然想这些,他赶忙道:“我没事,还是先带我去看看弟弟怎样了吧?”
听到这句话,张二狗家的有些犹豫,黝黑的脸色居然有些泛白,唐宁正奇怪,突然听到唐大嫂歇斯底里的哭喊,沙哑的声音里满是痛苦绝望,唐宁赶忙拖着僵硬的腿往屋里赶,此时他身子发软,还是张二狗家的半抱半扶地挤进了东屋。
屋子里已经挤了好些人,村长也在,张德柱家的正拉着唐大嫂劝慰,自己却也抹着眼泪,唐宁一进屋便看到了炕上的一小团,他裹在被子里,脸上泛着不正常的清白,静静的躺在那里,仿佛屋里的一切哭喊都与他不相干,事实上他是真的去了另一个世界,母亲悲痛的呼喊也不能把他拉回。
唐宁看着看着,眼泪便落了下来,这是他从小看到大的弟弟,他还没来得及教他写字读书,还没来得及告诉他做人的道理,他对他的期许还没来得及实现,中午的时候他还在躲着母亲递到嘴边的勺子,怎么仅仅一个眨眼,他就永远安静下来了呢?
唐宁一步步挪到炕边,当初弟弟便是在这个炕上出生,小小的一团儿,没想到四年后,他还会这个炕上离开这个世界,还是小小的一团儿。
突然,他被唐大嫂狠狠推开,她怨恨的看着他,疯狂地尖叫:“都是你们!都是你们!是你们害了我的孩子!我要你们偿命!”屋里所有人都被她的话镇住了,包括刚刚走进门的唐木匠和唐木!
唐宁不停滑落的眼泪顿住,不可思议地看向一脸狰狞的唐大嫂,难道她疯了吗?唐大嫂指着他:
“一定是你,是你把弟弟推到井里的!一定是你!”
随后她又抬起手指,指向张二狗家的:“还有你!要不是你拉着我进屋,我的孩儿也不会掉井里!你们都该死!”
张二狗家的哆嗦着嘴唇,被指得连连后退,身子筛糠似的抖着。唐大嫂还不罢休,猛地冲向张二狗家的,抓住她就要和她拼命。屋子里的人这才反应过来,纷纷上前拉两人,场面一时混乱起来。
“够了!”唐木匠双眼通红,排开众人冲到炕边,颤抖着摸向栓子,摸到他冰凉的皮肤,他再也受不住,抱着栓子痛哭失声。唐木再也忍不住,跟着痛哭起来,唐大嫂也扑回炕边,嚎啕大哭,嘴里不停的喊着:“我的儿啊,我的儿啊!”喊得周围的人也鼻头酸酸的,几个媳妇也低头抹泪,将心比心,哪家的孩子死了不悲痛呢。
村长是屋里最镇定的一个,毕竟他年纪大经历的事多,他默默坐在椅子上,锁着眉头干抽烟,等屋里哭声渐渐弱下来,劝慰的人也疲惫不堪时,他透过窗户看着外面渐暗的天色,深深叹了口气,扫视四周,皱眉问:“狗子和妞妞呢?”
唐木摸了把眼泪,哽咽道:“狗子去山里打猎了,别人也找不到,这会估计正在回来的路上呢,天黑才能到家,妞妞应该出去玩了吧。”
村长嘬了口烟,心道这妞妞真是越大越皮,爬树摸鱼、斗鸡撵狗,比男孩子都厉害几分,整日不着家的,看着就不像好的。
正想着,妞妞便进了门。她刚在树上睡了一觉,看村里好几户人家居然没人,便偷摸了几个鸡蛋烤着吃了,看天色不早便优哉游哉往家晃,谁知半路被人告知弟弟死了,这才急急忙忙赶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