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已墨叹息道:“作孽的是他们的先祖,勿要株连了罢。”
“为何不株连?谁教他们投错了胎。”女将军勾唇笑道,“我忍了他们一千三百十二年又十日,已是大度了,合该早些将他们杀了与我夫、我儿陪葬才是。”
季琢瞥了眼女将军,又将目中所及之处扫视了一遍,淡然地道:“你生前拼了性命守护这云沅城,你死后得百姓供奉,受了一千余年的香火,几近成仙,而今你血染云沅城,杀孽深重,无以为继,不日便将失去神志,堕入魔道。”
那厢,一入夜,姚盈与姚越便将尸身拖了出去,本想丢去深山,但又恐被人觉察了去,便丢在一处小巷。
这小巷已荒废许久,平日无人经过,偏生今日,姚盈、姚越俩人堪堪放下尸身便有一过路人叫道:“杀人了!杀人了!”
姚盈疾步走到那过路人面前,压低声音道:“我们俩人并未杀人,这人是前两日受了蛇毒,不知怎地跑到了我家里头,我照顾了他两日他却并未好转,反是一命呜呼了。”
姚盈说着抹了下眼角,带着哭腔道:“我们也是没办法,将他留在家中,怕惹了杀人的嫌疑,只得将他的尸身丢在这小巷之中了。”
过路人信了几分,细细地打量了姚盈、姚越一番,转身欲走,只他还未走两步,便觉着后心一冷,当即扑倒在地,断了气。
姚盈抬首一瞧,那杀人之人竟是姚越,姚越垂着手,有鲜红的血珠子自他指尖不住地往下淌去,“滴答滴答”,“滴答滴答”,在一片寂静中分外扎耳。
这声响听得姚盈浑身战栗,面色煞白,但杀人的姚越面上却尽是笑意,他望着姚盈,不解地道:“阿姐,你怎地这副模样?我不过是杀了一个人罢了。”
姚越说杀了一个人的神情、语气与杀了一只鸡,宰了一头羊并无差别。
姚盈怕留在此地再生变故,也不发作,只冷声道:“回去罢。”
待回得姚家酒坊,姚盈抬手,一巴掌打在姚越面上,厉声道:“阿越,你杀那恶人是为了保护我们三人,但你为何要杀那过路人,他分明已经信了我的说辞。”
姚越被姚盈打得偏过头去,嘴角溢出一点血来,听得姚盈这话,他惊惧交加地问道:“我杀人了?我为何会杀人?”
姚盈闻声,吃了一惊,盯住姚越,道:“你不记得你方才杀了一人?”
姚越拼命摇首道:“我怎地会杀人?我从未杀过人!”
眼前的姚越竟连杀了那恶人一事都忘了个干净,姚盈指了指姚越嗜了血的右手道:“你且看看你这右手。”
姚越低首一瞧,自己这右手竟满是鲜血,血已干了大半,覆在皮肤上,他吓得跌坐在地,蜷缩成一团,不断地呓语道:“我从未杀过人,从未杀过人······”
第116章 第六劫·第十三章
自姚越杀了俩人之后,便时常有人死在姚家酒坊附近,虽并无证据可证明是姚越杀的人,但姚盈却终日惴惴不安,难以入眠。
距之前黄沙覆城已过去了近半月,云沅城尚被笼罩在一片哀戚中,但在那暂代县太爷之职的师爷的管理下,倒也勉强算得上井然有序。
那些坚持要请和尚、尼姑再超度亡魂几日的富贵人家,在师爷的规劝下亦将尸身焚烧后下葬了,至此城中的三百六十九具尸体已全数掩埋,幸而并未生出甚么疫病。
只这原本一年到头都未必会有一桩杀人案的云沅城这半月间却时不时地有人被杀,且死者皆是心口不知被甚么物件贯穿,破了一个大洞。
师爷亲自带了衙役去查案,却查不到半点凶手的蛛丝马迹。
姚盈立在柜台后,翻着账簿,面色发沉,姚家酒坊已开张俩日,但因全城几乎每户人家都有丧事,鲜少有人有饮酒的兴致,生意着实惨淡,整整两日只卖出了不到十壶酒。
之前姚盈为了让姚音死得安宁、体面,花了大价钱为姚音买棺材、办丧事,手头只余下不多的钱财,这酒坊的生意若是再这般惨淡十天半月,她与姚越、楚铃怕是吃不上饭了,该如何是好?
姚盈苦思间,却见得姚越出了门来,他背上居然还背着一把砍柴刀。
姚盈一惊,怕姚越当街杀人,从柜台出来,疾步到姚越面前,尖声道:“阿越,你背着这砍柴刀作甚么?”
“作甚么?”姚越指了指背上的砍柴刀,奇道,“砍柴刀还能作甚么?自然是上山砍柴。”
姚盈略略松了口气,端详着姚越,道:“既是如此,阿越,你上山下山且小心些。”
姚越满口应下,走到酒坊门口,又回首笑道:“天色尚早,阿音还睡着,我上山砍柴,顺道瞧瞧有没有野兔,许等她醒来,就有野兔吃了。”
姚越说罢,便出了门去,但莫说等楚铃醒来了,直至午时姚越都未回来。
姚盈怕姚越出了事,又怕姚越失控,将酒坊一关,便急匆匆地往山上去了。
还未待她走到山脚下,便见得有一人踉跄而来,那人满身的沙土、杂草,身后负着一大把柴火,看眉眼正是姚越。
姚盈奔到姚越面前,急声问道:“阿越,你出甚么事了?可有受伤?”
“无事。”姚越见是姚盈,抹了把脸上的沙土,笑道,“不过是为了追一只野兔从山上滚了下来。”
姚盈摸摸姚越的头,又摸摸他的手脚,未觉察出不妥之处,方搀扶着姚越,展颜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