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见这人之时,他是君,沈慕离是民,他高高在上俯览着这人;而今形势颠倒,萧洛衍竟有些哑口无言。其实两次见面,沈慕离这个人并没有太大的改变。不算冷清,也不算温和,带着自然而然的疏离;没有倨傲,也没有卑微,天下在他眼中,不过一粒尘埃。
他未曾怀疑沈慕离是当初萧洛扬,因为他的眼里太过干净,没有野心,也无复仇的yù_wàng。这不该是从深宫中长出,又历尽了苦楚的皇子会有的眼神。萧洛衍曾以为这样的人是因为自己的能力而孤高傲物,可现在才发现这彻彻底底从根源的认知开始的错误。
萧洛衍的失态只是一瞬,很快便恢复了平静。他绕开面前的桌子,向沈慕离的方向走去,速度并不快,带着些许迟疑,却不曾停下。
沈慕离身后的侍卫已经握紧了手中的长刀,戒备地看向萧洛衍。
萧洛衍在沈慕离两米前停下,“是朕输了。不曾想皇兄竟然有这般好的演技。几岁大的时候便能够瞒过天下人。”他轻笑,眼中掠过嘲讽,“也好大的胆子。若无淑妃为你求情,你早就死了。”
“是吗?”沈慕离淡淡反问。
他的姿态漫不经心,并非萧洛衍的故作轻松,而是真的轻松。眼中并没有讽刺,或是得志之后的喜悦,只有永恒的平静。这一种平静,比一切或粗俗不堪或尖锐刻薄的谩骂更加令萧洛衍觉得侮辱。因为对方从来未曾将自己当作一个层面上的人来看。
可他来不及说什么了。沈慕离轻轻挥手,宽大的衣袖在空中划过好看的弧度。下一秒有人将萧洛衍按住。
“我们从头到尾可都没有旧情可叙。”沈慕离道。
天终于快要亮了。
……
皇宫里发生这么一件大事,当然瞒不过众臣,不过京城显然已经被控制起来,他们只得在忐忑的心情中上了大殿。
龙椅之上的青年,并未身披龙袍,只是一身简便的玄色长袍。尽管如此,也无损他的尊贵。
群臣哄然,交头接耳起来。过了一会儿,发现气氛有些不对,大殿之中走进两排带着利刃的侍卫,正举着寒光凛凛的刀,正对着群臣。
沈慕离饶有兴趣地看着大殿内或面色慌张,或写满了愤怒的人。当然还有一部分人相当从容,脸色全无讶异,明显早就知道实情。
“孤清楚众卿有许多疑惑,可……也莫要忘了秩序……”沈慕离似笑非笑。
听到他的自称,群臣彻底安静了下来。有人抬首望向帝座之上,很快低下了头。
接下来的朝堂走向十分精彩,太上皇的到临,证实了沈慕离的身份;以为身死多年的前嫡长子复活并且夺得了皇位,权力的更替如此之快,如此令人措手不及,新帝尚且刚刚坐上了皇座,便又被赶下了台;尘封多年的沈家之案再度被揭开,那个曾经显赫一时又突然败落的沈家再度有了复起的机会,本以为再无活口的沈家竟然还有嫡系未亡,而且竟然就是晋安公的嫡子。
既然沈慕离的确是当初的三皇子萧洛扬,那么即使他的得位手段有些不正,也令大多数朝臣接受了他即位的事实。明摆着三皇子掌握住了全局,身份也足够,何必要自作苦吃去与他作对。某些依旧倔强的老古董被拉出了殿外,剩余的群臣下跪叩拜承认他的帝王之位。
新帝上位第一件事情便是为沈家平反,沈游作为证人出现,揭开了埋藏已久的事实(加工过的),群臣皆道太上皇为妖妃(王雅婼)所惑,才会谋害忠良,要求清君侧,即使都心知根源在于太上皇的猜测,却将一切过错都推到了一个女人身上。
沈慕离听着殿下的争吵,突然觉得无趣极了,视线在默不作声的太上皇身上一掠,他嘴角勾起一个讽刺的弧度,这就是他们这段传奇爱情的结局,大难临头各自飞,果然是……毫无新意。
群臣终于定下了王雅婼结局,沈慕离无所谓地点下了头。接下来封赏朝臣,安置废帝,追封先皇后,一切林林总总,终于落幕。
也是这一日沈慕离的势力大部分暴露在了青天白日之下,群臣皆悚然,心中感叹新帝的心机深沉。许多曾经从来没有与沈家、与新帝联系起来,八竿子打不着的人竟然都是新帝的人,譬如世人眼中的先帝绝对嫡系的晋安公陈锐。谁也不知道新帝到底是何时、是怎样组织起来这样庞大的势力,光是想想,便毛骨悚然。哪里还敢与新帝作对。
趋利避害,是人的本性。越是身居高位的人,也越是在乎那一条小命。当然不乏铮铮铁骨之人,可是寥寥之数,怎能左右得了大局。稍微机灵点的人,都应该明白,新帝的上位已成定局。而之后新帝的一系列表现,更是让人明白这位昔日被认为绵软的皇三子的雷厉风行。
☆、故事之后(十四)
沈映晚直到沈慕离登基为帝那刻都是一脸茫然的。她还真的以为沈慕离是沈家的人,结果他只是她的表兄。而且不久前自己还在担忧她的生死安危,害怕自己的身份暴/露,从而东躲西藏。不久后,她就成为了当朝长公主了。这番际遇令沈映晚有些反应过来。
待回过神来,倒是想通了一直以来的违和感来源于何。她一开始便理解错了沈慕离的身份。不过……沈慕离是她的堂兄也好,表兄也罢,都不重要,都是她最最亲近的人。现在自己不用担心自己的小命了,真好。
“兄长大人,我们现在去见小七吧。”她对着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