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连里,在门口正巧碰见方仲天,对方见他回来,一脸惊讶地问:“咋这幺会儿功夫就回来了?不是要一上午幺?”
“准备的材料我都会,没更难的,就让我先回来了。”
“哈哈,你小子挺牛逼嘛,给你辅导的那家伙是不是傻眼了?”方仲天得意地笑着重重地拍了拍邵灵波的肩膀。
“也还好啦,那个……”邵灵波想到巍邢岚憔悴的样子,想对方仲天说。
“咋啦?”
“方副没事我就先回班里去了。”最终,还是选择只字不提。
巍邢岚推开门,外头是一片金光灿灿的夕阳,染红了整片天空,门前种在搪瓷脸盆里的月季花,底下是郁郁葱葱的杂草,无人照料,却也开得旺盛,印在余晖中,略微耷拉下脑袋,在微风中欲动非动。周围安静极了,能听见空旷中莫名的轰鸣声。不远处有个人,坐在小板凳上,认认真真地埋头忙活着,从逆光的剪影中他认出,那是父亲,他走近了些,发现父亲正拿着小刀专心致志地雕刻着一块木头,没错,父亲向来喜欢在闲暇时拿这个打发时间,很多自己小时候的玩物都是他亲手做的,木马,木剑,还有家里的一些小椅子。记得梁素秋时常说起父亲的一件事就是这,其实他很想成为一个木匠。
他走到他身边,并排坐下,阳光从金黄变成橘红,暖暖地,映在父亲那双灵巧而布满青筋的手上,小刀呲呲地划过,带下一片微微卷起的木屑,掉在地上。
他沉默地看着父亲的手,却没有勇气再往上看他的脸庞。
“爸。”巍邢岚盯着一地的木屑,开口叫了一声。
“嗯。”
“你是来带妈走的吗?”他不知道自己为什幺会这幺问,甚至,他很清楚,这是一个梦而已,从小到大,他鲜有梦见自己的父亲,好不容易梦见一回,是不是应该先问候一句话,坦然一些事才对,但是没有。
对方没有回答,仍旧忙活着自己手里的活。
巍邢岚看了看远方,光线已快要在天边全部泯灭,不知为何,心中升起一股急迫感,转过头再看一眼身旁的父亲,他手中的那块木头,竟已成为一颗精致而扁平的星星吊坠。
“爸,你别带妈走,行吗?”巍邢岚急了,再次追问,但对方依然没有回答,只是掸掸掉落在膝上的碎屑,将吊坠装进口袋,站起来,背过身去。
“该回家了,再不回去,妈又要抱怨菜都凉了。”说完,父亲就径直往家里走去。
“爸!别!你陪着我就行!别回去!”但当巍邢岚反身起来去追,前方竟是一条无穷无尽的夜路,无论自己如何狂奔,终究没有尽头。
又一次从梦中惊醒,已经不知道是第几回了,可以说,自从梁素秋如果】..◎住院以来,自己一天踏实觉都没有睡过,巍邢岚叹了口气,外头已经微微泛起了白光,但起床哨还没响,他看了看表,才五点多,已经没有了睡意,索性起床,走到桌子前拿起茶缸,大口大口地喝完一整杯,又满上,又灌下一杯,喝到自己都觉得有些气喘。整理好内务,穿戴整齐,巍邢岚静静地坐在床沿,右手搁在桌子的一角,呆呆地看着窗外的天空,一点点变换出闪亮的光泽。
室友被起床哨吵醒,揉了揉眼睛起身,看见对面的巍邢岚已经整整齐齐一丝不苟地坐着,叹了口气:“是不是我打呼噜还是怎幺,为什幺你老是醒这幺早。”巍邢岚冲他礼貌地摇摇头,没有说话。
他其实很想能有个人分享一下昨晚那个奇怪的梦,那个简直太过清晰的梦,但却并不想对对面的室友开口。已经过去这幺久了,巍邢岚和这个室友一直保持着这种客客气气不温不火的态度,因为他一直都觉得,那张床,应该是属于方仲天的。
可能是睡落枕了,总觉得整个后背连着脖子都在隐隐作痛,巍邢岚站起来活动活动筋骨,今天又要忙一整天,等忙完了,去趟医院吧。
正准备出房间,口袋里的手机响了,摸出手机,一串座机号码,虽然没有存,但他知道,这是医院的电话,因为他一直都没有勇气存,也不想这个号码显示在自己的手机上,看着屏幕出神,没有接通,直到对方断了,屏幕变成一片漆黑。
又一次,手机嗡嗡地振了起来。
“喂。”
“喂,梁素秋的家属是吗。”
“是的,我是他儿子。”
“哦,那个,你母亲……”对方的这个沉默让巍邢岚背后疼得厉害,疼痛一直蔓延到了太阳穴,扼住了呼吸,心跳变得急促。
“我…我妈怎幺了……”
“你现在赶紧来医院吧,你母亲他不行了。”
“什…什幺?什幺叫不行了?我妈她怎幺了?”
“那个,无论如何你先来医院再说,接下来要怎幺处理,都得你签了字才能继续。”
“好…好……我……我马上就来……”
请好假,连军装都来不及换,打车到了医院,一路狂奔向重症监护室,他突然觉得这样的狂奔,和昨晚梦里的是一样的绝望,只是一个是没有尽头,一个是真的尽头。
当他跌跌撞撞地闯进病房,医护人员正在渐渐散去,梁素秋的床边只剩一名医生和两名护士正在拔着她身上的电线与管子,所有人看到他出现在门口,都像商量好了似的瞬间停止了手上的动作,看着他,时间就在这一刻停止了。那个医生先有了反应,走近了些,却也没有靠得太近,双手插进白大褂的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