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天赐才发现,他仍然拿那个一身傲骨不卑不亢的家伙莫可奈何。
碧波荡漾的什刹海,胧月之下,周鲍二人登船饮酒,一个云淡风轻,一个快意逍遥。不知不觉就喝多了的鲍聿卿,朦胧着眼睛,一整晚都看到周天赐离他很近很近。
雁门关北望塞外,大漠黄沙,周天赐沉声感叹,“北宋兵马尚算精良,奈何晋朝儿皇石敬瑭割让幽云十六州,中原以北自此再无屏障。靖康之变,遗恨千年!”
大沽口炮台,鲍聿卿遥望着这万顷波涛,“北洋水师并非孱弱,如非私念离心,陈枪陋炮,以何至于代价惨重,全军覆没!”
昔日的屈辱无可改变,然……
“聿卿,日本败了。”
甲午之耻,今日得雪!
国联公约,书定日本认罪赔款永世不得来犯!那一刻的吐气扬眉是他和自己一同努力。
寻川经海,感叹中华泱泱大国江山壮美妖娆!这一刻的山河无恙是他和自己一道见证。
胸中鼓动着相同的气血,眼中都是彼此相似的得意,那是中华男儿共同的认定,是乱世当权必须的职责。
回头握住那双伸过来的手,“天赐,这是我最好的生日礼物!”
头一次,鲍聿卿主动抱住了那个总是笑着站在自己身后的人,他爱他,如何能不爱;头一次,周天赐意外的搂紧了那个激动得都微微颤抖了的身体,退这一步,是为了一抬头他永远在自己视线里。
他们,久久拥抱在了一起。
59
59、第五十九章 ...
北平,这里既不是小鲍司令的东北也不是周总司令的南京。
然而,再怎样,这里终究是中国。
烽火乱世,伐战不止,无论是吐气扬眉亦或者山河无恙,那代价就是满目疮痍家破人亡。
周鲍二人在北平郊区宛平遇到了盼来盼去终于只有zf唁电的花甲老妪,眼花耳聋的年迈母亲认不得军衔看不清人,只是抓着面孔秀气年纪显小的鲍聿卿一遍遍嘱咐,“孩子,听我老婆子一句话,仗打完了就快回家去吧,别再扛枪了,你妈妈肯定盼着你呢,盼着你呢……”
那老人白发送黑发的辛酸痛楚,浑浊的目光无尽凄楚,鲍聿卿眉心一震,反射的喊了声,“天赐。”
一向从容的声音里夹杂着一丝异样,周天赐来到鲍聿卿身旁,看到眼前痛失亲人的老母亲立时一怔,他了然鲍聿卿目光中的悲悯。
“啊,这位是你长官吧?”老妇激动起来,谈话的对象换成了周天赐,“这位长官,别怪孩子,都赖我老婆子,都赖我……谁家的妈妈不盼儿归,我送他去参军打日本人时是个完完好好的大活人,怎么您就还我这么一张冰凉冰凉的纸呀!能活着够不易了,放了孩子吧,放了孩子吧……可怜天下父母心呀……”
言语未尽,哽咽声长。
周天赐道:“老人家,我答应你。”言出如诺的独断,令出必行的威严,若隐若现的王者风范。
然而,周天赐倏然转眸,不看老人只望着离他最近的鲍聿卿,突然道:“放手吧,我跟你一起走。如果你死了,知道有人会多伤心么?”
触人心肠的话,老妇闻言,忍不住放声痛哭,声嘶力竭痛不欲生。
同时也是一句突兀的话,突兀到满怀深情,面对着他的周天赐,鲍聿卿实在太明白这话中深意,然而,他只是眼眸微变,一瞬间的犹豫后,很快便转身离开,留下周天赐在这痛彻心扉的哭声中,默立无言。
决绝离去的这一抹背影一如主人那颗百死不悔的心,正确,却伤人。
他越走越远,就要消失在视线中,却这样丢下所有的痛楚无奈,任源源不绝的哭声将自己包围。有那么一瞬间,周天赐的心沉到了底,他微挣开老人还拽着自己的手,抬步去追鲍聿卿,耳边的哭声渐渐遥远,门外车里坐着的不就正是他。
打开车门坐进去,周天赐目不斜视,不看鲍聿卿眼眸中的犹豫,径自替他说了,“开车,回国务院。”
一个月的假期,到此结束了。
鲍聿卿以为周天赐想通了,刚想开口,周天赐脸也不用转却是十足把握的堵了他的话,“开收音机,南京人民广播电台。”
原来,在裕仁宣布投降的同时,国民zf统战部长谷衡在南京向国内外全体中国人民发表了胜利广播。
“我国军民同胞们,全世界爱好和平的朋友们,今天,我们胜利了……”
汽车行到路口红灯的间歇,明明是胜利的消息,收音机里传出的年轻男子的声音却模糊而隐忍,平静的时候更能明显的听出语尾换气时的哽咽。
“谷衡的声音……”鲍聿卿细听了两句觉得不对,看向身边同车的周天赐,只见周天赐一个手势,坐在前排副驾的侍卫长就会意的调小了广播音量,这不经意间的默契,电光火石般的令鲍聿卿想起了国联会议晚宴。
鲍聿卿问:“那天在露台上,除了山东胜利的消息,你还知道了什么?”
闻言,侍卫长恐及池鱼的赶忙转过脸去,周天赐曼声道:“我无意瞒你,只是巴黎毕竟不是自己地方,很多话不方便说。山东会战,谷家也是主战的,谷纵去了济南前线,没有回来。”
“醉卧沙场君莫笑,古来征战几人回。打仗本来就是死人,谷衡带兵日子也不短了,竟然会让他弟弟去了前线。现在死了,也没话讲。”
没有感慨甚至不带感情,周天赐从不否认自己的薄凉,以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