靠近柜台的几张桌子,已有人按住了剑柄,怒问:“你谁啊?发什么神经?”
“行不更名坐不改姓,”白衣男子下巴一抬,趾高气扬道,“我,殷无忧。”
接着他用剑柄拨开自己的空气刘海,露出额上的魔纹,笑着道:“是个魔哦。”
“什么?竟然是魔?!”
众人大惊,也不问他摔茶壶做什么,马上喊打喊杀。唐甜甜急着劝架,却被伙计急匆匆带走。于是当日的一杯醉酒馆就成了混战现场。
很快,魔宗殷无忧大闹一杯醉酒馆,残杀唐家父女,屠戮大量剑修的消息就在整个剑道上传来了。无数义士立刻前往秦川,要将魔头碎尸万段。
当然,也有急着去救人的。
*
魏轻尘到达酒馆时,里头已是水泄不通。
此地从惨案现场变成了鬼故事现场——唐家小女好模好样的站在柜台后,不像是被剁成三截又拼了起来的样子。
唐甜甜带着满脸僵硬的笑容疲惫地朝大家解释道:“误会,都是误会……当日殷先生并没有伤我们父女,也没有大闹酒馆,他只是不小心碰掉了我的茶壶,后来大家就打了起来。呵呵……感谢大家前来相救,我们父女一切都好……大家远道而来辛苦了,请落座喝酒,喝完各回各家吧。”
听到这里魏轻尘就知道自己是中计了。
他正要转身走人,突然被人从身后抱住了腰。
“抓住你了,臭小子。”
熟悉的声音在他耳畔咬牙切齿道。
这么近的距离,对方的温热的气息喷在他耳朵上,一下子把他的耳朵给熏红了。魏轻尘一个激灵,下意识地要跑路。但对方加重力气掐他的腰,令他无法离去。
趁着众人抢位子喝免费的酒,殷无忧一手压低斗笠一手拽着徒弟穿过大厅,走到了酒馆后面的花园。穿过花园,后面是一座小山,山上有个小亭子。
殷无忧带着徒弟飞上亭子,而后摘下斗笠丢在环形坐凳上,盯着徒弟问:“你来干什么?”
沉默,又是沉默。
亭子里挂着酒壶形状的灯笼,昏黄灯光照亮魏轻尘的脸,殷无忧发现徒弟邋遢了不少,不仅形容枯槁,还蓄起了胡须,也没见他修理,长得乱七八糟的。那双星子般的眼眸也满是血丝,不知道多少天没好好休息了。
活像个没人要的倒霉孩子。
不怪唐甜甜没打听到人,这家伙现在这么憔悴,全无先前的神采,自然称不上是修真界最靓的仔。
殷无忧本打算等他出现就揍他一顿,现在看他这样,哪还下得去手?当即语气软下来,关切地问:“你上哪儿去了?不打算回家了么?”
魏轻尘看着他,沉默了许久,好半天问出一句:“你……都知道了?”
“知道什么?”殷无忧在斗笠边坐下,身体后仰靠在护栏上,埋怨道,“我还是什么都不知道啊,我只知道你小子欠揍,这么久不回家,害得我一阵好找。”
“你没有让白玉竹帮你恢复记忆么?”魏轻尘似乎有些惊讶。
“别用这种怀疑的眼神看我,不知道就是不知道。”殷无忧朝徒弟招招手,又拍了拍自己身边的位置,示意他过去坐。
魏轻尘迟疑了一下,慢吞吞走了过去,坐在了师父身边。
亭子外长着许多杂草,殷无忧随手拔了一根,而后懒洋洋地靠在一边,用柔软的叶子尖儿挠了挠徒弟的脸。“快问我为什么。”
“为……为什么?”魏轻尘乖乖地问。
就算师父不提示,他也正打算问出这个问题。
哪知他问了,师父又用夸张的语气道:“这还用问?聪明如你这都想不通么?”
魏轻尘摇摇头,聪明如他,确实想不通。记忆对一个人有多重要,他不是不知道,所以那日他才会离开,给师父恢复记忆的机会。
可是为何,他没有那样做?
殷无忧丢下茅草,挪到徒弟身边,而后捧着他的脸,给了他一个温柔的笑容:“我想好啦,还是等你来告诉我。先别急着拒绝,我可以给你足够长的时间,比如……一生那么长,好不好?”
——他这是放弃了自己的过往,选择了我。
魏轻尘心里动容不已,又自惭形秽,无地自容。纵然他聪颖,仍是无法想通,也无法理解,自己是走了怎样的大好运才会遇到这么好的师父。
两个人四目相对,这么近的距离,他看到师父眸子里满是温柔,像一池温泉,要将他溺毙。
他嘴唇颤了颤,哽咽道:“师父,我真的不值得你这样……”
“值不值得我说了算。”殷无忧打断他,又靠过去与之额头相贴,在更近的距离看着他,顺便捏了捏他的脸,“答不答应你说了算。嗯?”
师父宽厚至此,温柔至此,再不答应就不是人了。
魏轻尘轻轻点头:“好。我答应。”
☆、风花月
“阿花——”
殷无忧双手拢在嘴边朝夜空大喊:“傻鸟,快来——”
“来啦来啦!”一只胖鹦鹉掠过花园,飞到了亭子里,先是在魏轻尘脸上蹭了蹭,欢天喜地庆祝他的归来,而后站在他肩上歪着脑袋看着殷无忧问,“干嘛呀?”
“你去让小二送壶好酒来。”殷无忧吩咐道,“再加两盘花生米,一盘油炸的,一盘生的。生的那盘是你的。”
“好呀好呀!”听到有自己的一份,阿花马上飞去了酒馆。
从亭子的位置可以看到酒馆里灯火通明,热闹非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