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必了。”
语声就响起在卢长生耳边,说话的却不是眼前毫无醉态但酒气冲天的汉子。
那声音亮实许多,是靠了极高的内力直送入来的。
卢长生忽然又发现怀里的包袱飞了出去。
他看见有只脚伸来,腿上恍惚一轻。
仿佛做了梦,在梦中仍能够畅快肆意地奔跑。
啊腿好疼!
——美梦或是噩梦,都只要瞬间便湮灭了。
包袱长眼睛似的把门撞开,啪嗒摔在刚好赶来的铁手跟前。
金锭散落满地,也是轻。
轻轻轻。
原来死物挨追命一脚也能会绝顶轻功!
这绝不是鬼话怪话。
那袋金子,恰巧就落在铁手脚尖前,同时也落在一个人的脚跟后面。
一双赤着的脚。
“郑乐!”
卢长生的软榻正对敞开的房门,正好将屋外的景象看个透彻。
——被金子飞跃过头顶的就是跪在地上的郑乐。
即是说,现今的情形是这样。
卢长生。
追命。
房。门。
郑乐。
金子。
铁手。
谁都不动。
“卢兄,你看。”
铁手像率领千军万马,引着卢长生视线又往更远处去。
咿呀后面黑云压来似的莫非是一群官差么?!
——不像官差的官差,然而卢长生半眼就瞧了出来。
——他右眼瞎了,左眼视物也很模糊,但还能看到那是班捕快。
实则只来了九个衙役,全着便装,没擎火把,打头三人手中的灯笼也纯白纸糊成,任谁也看不出是哪家。
卢长生明白了,铁手这是给卢家留最后一丝颜面。
颜面?——分明是一线生机!
“不论你在想什么,都想错了。”
追命看着他快将眼皮崩开的喜悦,口气疏沉漠然:“卢长生,你做下这等伤天害理的事,甭妄想脱罪。”
卢长生一震,面上涨成了急躁的通红:“不是……不应该——”
郑乐的声音像**枯的荆棘半刺入他的耳朵。
“老爷,小人功夫不济,铁大人已全知晓了。”
追命目中神光暴长,猛扫向铁手又急速收了回来,他身后的卢长生却哑口无言,全身也随着抖动的双手渐渐震颤。
因为他皮肤本就又黑又黄,整张面皮业已呈现出一种灰败的土色。
呼吸像在淘洗粗砂。
卢长生就是一尊即将坍圮的泥塑佛像。
追命向他走去,跨了半步缩回脚来,——他退回来是因为铁手垂在身侧的右手食中二指晃了晃。
那人将手背到身后,垂目看了眼面前闪人的金子,正正对住卢长生。铁手身后二名捕快恰巧都提着灯笼,灯火和夜阑漾起的薄雾,使得铁手原就俊伟的身形更有些天神仙将的意味。
“卢兄莫要惊慌,你既起居不便,大可暂且留居府上,只这班兄弟须得叨扰几日,还望卢兄见谅。”
铁手一步跨过那包金子,拉起郑乐朗声嘱咐:“你家老爷身体有疾,就不要乱跑了罢。”
郑乐针刺似的缩了缩,低着头窃窃道:“二爷可别扔下小的不管啊。”
铁手正色沉声道:“我既应承过你,待事情查清,自然会将你的情况说明,只是你也记住,马捕头如有讯问,切不可隐瞒,俱得如实回答。”
“郑乐,莫要忘了,你与这事脱不了**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