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这就是他同意演戏的最大原因。否则,以他的个性,他死也不会屈服。
“……和你一起行动的这些日子,我真的很高兴。”
从昨晚到今晚,这二十四小时,他一直在想,该说些什么。是他想说、要说,而不是剧本里的台词。
如果这是最后,就让他在众目睽睽之中,狠狠地告一次白,再狠狠地被甩掉。
谢骁看进傅阳的眼,以y bee a fo r u.”(我已成为彻头彻尾的傻瓜,坠入对你隐秘的爱中。)
若震惊可以实体化,那必定是一颗穿过大气层坠落入海的陨石。风雷滚滚,热气腾腾,“砰隆”炸开水面,掀起水雾卷上云霄,如巨兽群奔走咆哮,一方天空为之色变。
傅阳指尖在颤抖。
背景中已有人小声嘲笑谢骁,指指点点。
傅阳看着面前脸色认真的人,勾起嘴角笑了笑,“谢骁,你知不知道,我接近你,只是一场戏?算上你一早认识我的时间,让你喜欢上我,然后告白,只用了两个月多一点的时间。你的感情,真是快速而廉价啊,像方便面一样。”
“就是!我们故意耍你的,傻子!”一旁的许意开腔,洋洋得意,“就凭你,给我们提鞋的资格都没有,还妄想谈情说爱,做梦!”
“谁有一百块钱?”傅阳看看周围,一张纸币在笑声中传到他手里。
他走到谢骁身边,“这一百块钱,送你了。”塞进对方的手里,“谢谢你,让我们有一个这么快乐的夜晚。”
“哎,快走吧,还杵在那儿做什么?”人群中有人笑喊。
谢骁木然地看了看手里的一百块,又看了看傅阳那看起来十分薄情的脸。
虽然事前就做好了心理准备,但真正面对时,却是另一回事。
究竟是他们二人在作戏,还是这其实是戏中戏,最大赢家是那帮看客?
但总归,他的戏份已结束。
谢骁攥紧那一百块,转身离开。
“好走不送!”许意在身后欢快地喊。
人群闹哄哄,“下一个节目要比这个更精彩才行啊!”
傅阳笑,“许意请了脱衣舞团,有男有女,大家各取所需。”
“哇哇哇——”是叫好声和掌声。
这份热闹,让傅阳内心愈加荒凉。
街灯一盏一盏照亮夜色中的路。
谢骁飞快地骑着自行车,敞开的礼服外套被风鼓起,像一只孤独的鹰,展开翅膀却不知飞向何处。
他拼了命地加速,风声在耳边尖锐得如凌空的箭,锋芒划过他的皮肤让他生出麻痒的痛感。突然一个小孩从路边窜出,谢骁闪避不及连人带车撞入路边绿化带。
小孩惊叫着跑了,只剩谢骁在天旋地转中。
他的意识很快恢复过来,四肢的感觉回笼,车轮轴轱辘朝天,还在转动。
他突然动手,摸了摸胸前,胸针还在。
一放松,身体就痛了。
所有的痛都汇聚到左胸口,痛得他直冒冷汗。
痛得他眼角渗出了泪水。
第13章 13
深夜,暴雨突降。
紫白闪电狰狞地劈裂暗云飞渡,风很狂,夹着雨水横扫肆虐。
傅阳坐在阳台门边,下颌抵着膝盖,任由带着腥气的风吹乱他的头发,任清冷雨水打湿他的腿脚。
耳机中,一首歌不断单曲循环。
第二天。
特别指导班里一片疲态,傅阳的不在状态没人注意。
好不容易捱到放学。
傅阳来到图书馆。用钥匙开门,发现门没锁。他一个激灵,用力打开门——没人。
但书桌上整齐地摆放物品。
傅阳走近。
叠好的礼服,胸针,一开始给的手机,图书馆的钥匙,还有,那带着皱痕的一百块钱。
图书馆里阳光好足,一幢一幢射入,刺眼得让傅阳闭上眼,仰起头。
他双手攥紧,手背青筋尽现。
桌上物品似有千斤重,傅阳无力触碰,只让它们留在原处。
他疲累地坐在椅子中,发呆。
好一阵,终于回神,他站起,却心不在焉,把桌角处摞起的书碰倒了。
最上面一本书掉在地上时打开了书页,摊开的页面上有一张折叠好的白纸。
他捡起,展开。
是一幅画。
素描中的人在笑,眉眼弯弯,嘴角边有两个浅浅的酒窝,刘海有点长,松软松软的样子。
画的右下角是两行铅笔字,“傅阳 生日快乐”。
傅阳的心脏受到了重击。
当初没让对方画完的画,对方不知何时完成了。
傅阳蹲下,捡起书。
画被夹着的那一页上,是伊萨克扬的诗:
假如我是一只飞蛾
而你是一朵火花
我要投进你的怀抱
让热情把我烧成灰烬
心脏好痛。
傅阳无力站起。
耳朵只听见自己低声破碎的呜咽。
他是个胆小鬼,软弱而丑陋,给不了谢骁想要的,也承担不起谢骁给的。
三个夜晚过去。
每到清晨,谢骁睁开眼睛,抚上心口。
那里还在隐隐作痛。
仿佛有个很深的伤口,愈合得很慢,未愈合处皮肉绽开,血肉模糊。
好夸张。
饶是这般嘲讽,心口还是疼,完全没办法。
校园里很安静。他向傅阳告白的事情并没有在第二天造成轰动,仿佛那件事结束于当晚,之后声息全无。
当然,不是没有人知道,只是没有好事者添油加醋地传言。